李氏听说袁修回来了,还把袁大夫也带回来了,赶紧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袁大夫,还真是你!”李氏一出来,就看到被袁修和秦浩扶着的袁大夫,不过只是一两年的功夫,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今已然有了迟暮的感觉。
才最开始的激动后,李氏又不禁感慨起来。
当初袁大夫被贬,大家都知道是谁动的手,江家,说到底是亏欠了袁家。
秦浩让人给袁大夫收拾了一间小院出来,先将人安排着住进去,这才问起了袁修有关袁大夫的事情。
“我也是无意中见到东家的。”袁修开口,时隔这么两年,袁大夫在袁修心里,永远都是东家和师父的身份,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动摇过。
“之前判东家罪的官不是被抓起来斩首了吗,然后上面还查到他有许多案子都给审理错了,我们东家也是其一。然后那边的县令是个好人,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又觉得东家是个好人,就把他给放了。
这才刚刚放了两个月时间,东家得了那边一些百姓的资助,这才好不容易回到了距离这边县城不远的地方。
他这两年被发配在外面,身子耗损得太厉害,一天根本走不了多少路。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倒在路边上,还以为是得了什么病症的人,带着恒一下去想要救治,这才发现人今日是东家。
之后,我就扶着东家上了马车,将他给带回来了。”
他说完这些话,江溪和秦浩对视一眼,这袁大夫真的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如今也只能看看袁大夫想要做什么,他们江家在后面支持一下,帮他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也算是能报答一些了。
江溪他们没有注意到,此刻李氏脸色苍白。
其实从一听到袁修说那个有罪的官被斩首后,李氏的脸色就一直不是很好。
要知道,那被斩首的不是旁人,而是她的丈夫啊。
一双手,突然握住了江溪的手臂,冰冷的温度传来,江溪差点打了一个寒颤,她顿时朝着李氏看去,这才注意到了李氏的不对劲。
她这一看,秦浩和袁修也都看了过来,秦浩顿时就明白了李氏在想些什么。
他给江溪使了一个眼色,江溪会意,她原本也是这样想的。
“哥,你们先聊着,我扶娘回房去了。”
江成则的死,无论是江溪还是秦浩,都一直瞒着李氏。瞒得久了,加上又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他们也就渐渐地将这事给抛在了脑后。
所以,刚才袁修提起被斩首的事,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我不回去!”李氏难得地倔强了。
江溪和秦浩面面相觑,当初瞒着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可真的来临了,还是不知道怎么应对。
“娘,我们先回去,有什么话我慢慢跟您解释。这里距离袁大夫的院子近,别到时候吵到了他。咱们江家已经够对不住人家了,现在他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江溪知道从别的地方和李氏讲什么,那都没有办法,只能利用李氏的不忍,把袁大夫给抬出来。
果然,一听江溪这样说,李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她回到了后院。
“溪儿,今天你若是不跟娘说清楚,娘不会放你离开的!”一进李氏的院子,江溪就被李氏拽得更紧了。
“娘,既然您都已经知道了,那么该说的,我自然会一件不漏地说给您听。”
李氏半信半疑地看着江溪,这么大的事情,江溪都把她给瞒住了,她实在不太敢再信任这个女儿。
江溪叹了口气,她理解李氏内心所想。
毕竟,李氏是这个时代的女人,脑子里面牵挂最多的就是丈夫和孩子。
江成则做得再过分,也永远都跑不了他是李氏丈夫这个身份,也跑不了是江溪父亲这个身份。在李氏心里,可以对江成则差一点,即便是朝廷将他流放了也是对的。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江成则居然被斩首了,而且这件事看上去江溪和秦浩都知道。
秦浩就算了,可江溪既然知道,为什么都不告诉她,为什么不披麻戴孝,做出一个女儿该有的样子,还整天到处地跑!
“你说!”李氏打定了主意,如果江溪说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道理来的话,她怎么也不会原谅她。
“娘,去年我去救灾的事情,您应该知道吧?也就是在我走的那次,爷没有了。”
提到老爷子,李氏也不禁感慨起来。
原本都以为,老爷子会长命百岁的,可居然就那么没了。到现在,她每每回想起来,都不敢相信。
“我去救灾本来应该算是好事,可是爷怎么会被人气死呢?我当时还觉得上天和其不公。可直到我直到了我的父亲江成则,他犯下的那些混账事情之后,我才知道,爷的死,其实是因为江成则做的那些事受到的报应。
是他,间接害死了爷!那边的水灾都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引起了,那些人也是因为他才丧命的,上千个人啊,老天当然会降下报应了!
那次之后,他就开始逃亡,之后逃到了我们这边来。还想要在家里称霸,要不是我打听到了他的身份,说不定现在我们一家人都去陪葬去了。
娘你那段时间一直都在悲伤中,你并不知道,在我们大梁的法律中,是实行连坐的。你总是说我到处乱跑,你知不知道我那样做,都是为了让我们家避过去。
对,他是被处死了,这件事我知道,可是我不认为他有资格让我们全家都会他戴孝,他根本就不配!况且,如果我们真的戴孝,让人发现了一点端倪,我们家说不定也会没了。
娘,在你心里,究竟是守着那些古法重要,还是我们全家这几十口人的性命重要!”
江溪越说越激动,眼泪都不觉掉了下来。
那段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个人扛着,都不敢找一个人来说,怕李氏知道了会更受打击,也不想去打扰别人。只有在面对宋三的时候,能够稍微倾诉一下。
可是,她和宋三能见几次面?
有的时候她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没有做好,然后一家人被抓了起来,当街问斩。这样的梦,她不只一次梦到过,每次醒来面对着周围的黑暗,她能做的还是只有自己舔舐伤口。
对,江成则的死她没有半点伤心,也没有告诉李氏。但这一切她是为了谁?还不是怕李氏担心。
“溪儿……”李氏用手帕擦拭江溪的脸,却被江溪一把推开。
“娘知道错了,你别这样,娘之前并不知道这些,娘以为……以为你只是不想认这个父亲,娘怕你……”
“怕我什么,你怕我没有心吗?我为这个家做了多少,别人不清楚,难道娘您能不清楚!如果我没有心的话,当初差点饿死在路边的时候,我就不会想着怎么让家里发展起来,而是自己一个人走了。”
“是是,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都怪娘,这次是娘的错,溪儿你不要生娘的气了。”
……
她们这边,江溪还算顺利,将这件事给压了过去。
另一边,袁修看向秦浩的眼神带着几分试探。
“你现在在家里,好像和夫人还有溪儿她们相处得很好?”
秦浩微微点头:“还算不错吧,娘和溪儿都很照顾我。说起来,你这次回来,娘也给你做了一双鞋,你要不要试试,我让人给你拿过来。”
袁修下意识地就朝着秦浩脚上的鞋看去,是千层底的,看得出做鞋的人很是用心。
他还记得,秦浩刚过来的时候,和谁都算不上亲密。那个时候,他和江溪还有李氏的关系要更加好一些。可出去了一年,秦浩就彻底取代了他的位置,而且看上去比他以前和江溪他们相处得更加好了。
心里有些微的酸意,人,总是会不自觉地和旁人比较。尤其是原本不如自己的人超过了自己之后,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不用了,我晚点去试吧。说起来,去年的童生试中,你怎么样,考上了没?”
“嗯,运气还算不错。”
“哦。”
两人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还是过来送点心的江倩打破了这份沉默。
“你们两个都干坐在这里做什么,姑娘让我过来送些茶点,袁修公子在外面游历,都有好久没有尝过家里的点心了吧。这是用玉米粉做的,软糯可口,尝尝看吧。
另外,姑娘说了,再等一会让你们去问问袁大夫是一起在饭厅吃饭,还是让人将饭菜送去他的院子里。吃食上,有没有什么避讳的,厨房那边也能早作准备。”
“做清淡点吧。”
“好,我立刻就安排下去。”
袁修看着江倩的容颜,这丫头他是认识的,只是如今口中的那些话,他都有些听不懂了。
这次回来,他还差点走错,走到旁边院子去,后来才听人说起,如今这处大的院落才是江家住的地方了。
想起以前一个人想要住一间屋子都难,如今都能单独拥有一个院子了,江家的变化大得连他都不敢去认。也许,他并不属于这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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