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漂亮和季扶生去了医院做伤口处理,两人没有太严重的伤势,但也不算小伤。
他们出了医院后,就跟到老刘家中蹭吃蹭喝住了两天,等恢复好精气神后才各回各家。
连续几天,牧城对西南山林公路的把关越来越严格,所有从那里出来的车辆都要经过层层筛查,看来是有大动静。
季扶生一直在疑惑那天关卡的警员是谁,为什么会帮他们?
这几天,他也没有任何的行动,每天都在酒店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下楼拿外卖,顺便遛遛小黑,没有其他的外出。
季扶生把相机里的照片全部拷贝出来,做了多个备份。
一份是发给夏正清的定时邮件,他把时间设置在三个月后,无论那个时候自己还在不在,他想自己应该可以把事情查清楚了。第二份发给了刘漂亮,她会整理好事情的全部前因后果,然后混进季运生的传媒公司,利用他手里的IP账号发表此篇文章。
季扶生常用这样一箭双雕的办法,来整治季运生。
在过去,季扶生曾想直接将季运生送进去蹲几年牢,但是刘漂亮说那样太便宜了他,她要季运生看着自己的家族溃败,在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再让他进去。
以季家这十几年来的发展来说,季运生无论如何违法犯罪,丁孝莲总有办法将他保出来。
这不,季扶生18岁那年,就凭着一身正气,成功地把季运生的祸事惹到自己的身上来了。从那之后,他就老实了,乖乖地听从了刘漂亮的建议。
步步作局,瓦解季家,再把那些人挨个挨个送进去。
季扶生花了一天,做了一篇新闻报道,文中总结出车祸到违禁品一案的发展顺序和逻辑关系,还大量应用了图片和视频,准备在自己遇到危险时用来恫吓对方。
目前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让他在季家、段家双方面前保证不受威胁。
这些年来,季扶生为了查父母的车祸,在阴险狡诈的段屹那里踩了不少坑,得罪了不少名流世家。
段屹的手段非常毒辣,只谈利益,从不讲感情,他那人就像没心的一样,对任何生命没有一点敬畏之心,眼里只有金钱和利益。
季扶生实际上也怕段屹。
季扶生有时候会优柔寡断,会心存幻想,就像多年来,他总在祈祷这世间还有能留住他的事物,美景也好,朋友也罢……
即使知道了身边的人都背叛了他,他在外也装作傻呵呵的,从不敢在外人面前流露半点感情,伪装色不过是他的自卑面具而已。
季扶生还是会想念夏竹,一想起来,就做俯卧撑,直到夏竹消失在脑海中为止。
他说到做到了,没有去打扰她,也不曾问共同认识的朋友,她的近况如何。
就这样,慢慢地、痛苦地熬着。
季扶生想着只要自己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把事情解决完,他就有理有据可以出现在夏竹的面前,将她哄一哄,两人就会和好了。
大概是在码头事件后的第四天,牧城出了一则新闻。
报道称:“昨天晚上,几名路亚爱好者在邬墩洋的下游发现一具成年男尸,视频中落水者身穿黑色上衣裤子,经查确认其身份系牧城晚报的记者,目前具体情况暂不清楚……”
在记者的相机里,季扶生发现除了那天晚上偷拍到的码头画面,其中还有记者本人行动前的录像对白,他说了很多幕后故事和对这场行动紧揪不放的原因。
记者似乎是预感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躲在黑暗的小船舱里录下视频,他是这么说的:
“在我小时候,父亲因为工厂火灾不幸严重烧伤,工厂不予理会,昂贵的医药费家里实在是拿不出,家里的积蓄全花完了,医院也欠了很多钱。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和妹妹常常饿肚子。
母亲走访多处无人受理,在走投无路时,她竟然想用投河引起社会的关注。河跳了,母亲也没了,还是没人在意我们这个小家庭。
母亲投河那天,是被一名军人发现的,他叫林东海。他因没能救回我母亲,心怀愧疚,后来赌上了自己的仕途,帮我父亲拿回了赔偿款。
可是,拿到赔偿款的那天,父亲就因心脏衰竭去世了,留下了我和妹妹。
失去父母的那一年,大人们只会惦记我们兄妹俩手里的赔偿金,只有林大哥关心我们能不能好好生活,有没有挨饿受冻?他还教会了我很多生存技能,千叮万嘱让我和妹妹好好活下去。
实际上,他也只比我大了10岁而已。
我原本想着长大了,要像他一样当一名匡扶正义的军人,但我的身体因少年时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过于虚弱,无法通过入伍体检。
在我18岁那年的春节,我听到了林大哥去世的消息,他的死因疑点重重,但大家好像不太在意真假。他也不是新闻报道中的那种人,为了找到他死去的原因,帮他洗去罪名,我励志当一名讲真话的记者,以此来报答他当年的恩情。
这个社会应该是病了,没人喜欢听真话,资本家也爱捂老百姓的嘴……”
季扶生将记者的这段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很想将视频发给夏竹看,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个好人,不是王中新口中那个酒驾撞车死去的人。
可是,他忍住了。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季扶生暂停了视频的播放,他走到床头柜前看了一眼,又是季振礼打来的电话。
两天前,季振礼回国了。
季振礼从落地的那一刻,就给季扶生打来过几次电话,都被季扶生无视掉了。
自从去了夏城参加舅公的葬礼,季扶生目前为止还没有给季振礼一个解释,甚至有意要避开跟季振礼的谈话。
看着十几个未接电话,季扶生没有理会,直接走开了。
他再次打开电脑,查看邮箱的预发邮件,确定无误后,再次拷贝了一份照片视频进入U盘里。
电话铃声响了又响,他走到玻璃墙前,蹲在最角落盯着一个人名发呆,嘴里念念有词:“你是那条大鱼,没有人能耐你何,才会掀起这么大的浪花,对吧?”
“牵扯出这么多案件,你倒是逍遥法外啊。”
季扶生盘腿坐在地上,听着电话铃声响,目光呆滞无神,窗外的霓虹灯映入眼帘,深夜的牧城仔细看还挺漂亮的,这么多年来,季扶生竟然是第一次发现。
许是内心的疑虑少了一些,所以才有心静下来欣赏这城市的美景。
他一直很抗拒这座城市,躲去荔城的原因也是在逃避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割裂的人,他对很多事物有兴趣,却也没有兴趣,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真的喜欢还是装出来的喜欢。
他从未问过自己的心,要不要认真爱一次这个世界?
向外寻求常常让他遭到挫折,他爱的人不爱他,他的朋友背叛他,他的亲人要害他……
一想到季振礼,季扶生就预知到爷孙两人的最后结局,一定是亲离众叛的。
只是,他偶尔还会心存幻想,认为是有爱的,哪怕渺茫,也会为对方找借口开脱。
季扶生自嘲了一声:“我真是心软,活该被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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