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降至冰点,温拂月眼中尽是失望,容晏却淡然自若。
容暄此时已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他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我娘是你徒弟?”
“那我的存在又算什么?你这罔顾人伦,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
容暄被那句“不相识之人”彻底刺痛了。
他伸手解向自己的腰带,在云意辞几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他齐整翩然的白衣便自肩上滑落,露出光洁的后背。
站在容暄身后云意辞二人一兔皆露出震惊之色。
容暄的整个背部,刻满了以血灌注的密密麻麻的器纹,那器纹组建了一个不知名的法阵,而阵心恰在他的后心处。
“暄儿!”
温拂月喝止不住容暄的动作,还是云意辞手比心快,先一步上前给容暄把衣服披上了。
容暄面无表情,无悲无喜。
他轻轻推开云意辞,任由上衣重新垂落,他平静地对容晏道:“在从你这里亲耳听到我娘的死讯前,我总是抱着一丝期望,她或许还在等我。”
“可是我没想到,她生前你在伤害她,死后你也没有放过她。”
容暄记事很早,在他小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分明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他们在一座凡人城池生活,与邻家巷陌中的街坊并无两样。
父母恩爱,对他极为慈和,他凡有所求他们无有不应,邻家的孩童都艳羡他的爹娘。
他们的院子里种着一颗柿子树,时节到了,巷中的小伙伴们馋他家的柿子。
容清担心孩童们爬树摔伤,便会趁夜里将柿子全部摘下,第二日一早叫他拿去给玩伴们分着吃。
容清常对他说他还有个舅舅,等以后若是有机会见面就好了。
容晏也与寻常孩童的父亲一样,在城内找了个账房的活计,一日事毕,等傍晚下值的时候,便会带些他爱吃的东西或者新奇的小玩意儿回家。
一家人用过晚饭,便趁着傍晚的晚风坐在院子里由容晏给他开蒙,容清总是含笑看着他们。
后来渐渐地,巷中的邻居知道之后,选在容晏休沐时,将平时与他玩耍的小伙伴们都送了过来。
作为报答,孩子们每次上门总是会带上各种小礼物,譬如鸡蛋或者自家种的菜之类的。
容清收下后,又将这些食材做成饭食将孩童们留在家中用饭。
五岁以前,容暄的世界是热热闹闹的。
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像巷中的伙伴们一样长大,他甚至不知道修士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一切的改变,是从容晏的一次外出归来之后。
在他五岁生辰时,容晏避开容清,将他带到一处画满了奇怪花纹的山洞。
对他向来温和的父亲那日像换了个人般极其冷漠,递给他一碗药叫他服下。
他乖巧服下之后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他浑身剧痛,后背更是像烈火在不停的灼烧一般。
他原想呼唤爹娘,迎来的却是容晏冰冷的目光。
那是一种观赏一件器物的目光。
容晏让他不要将此事告诉容清。
可是他太痛了,他夜里睡觉时忍不住发出呻吟,还是被容清发现了。
等他醒来之后,以前的好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没有安宁的小院,也没有什么慈和的父母。
容清的哭泣与争吵成了家常便饭。
到最后,他的娘,带着他东奔西逃,只为了躲避他的生父。
容清带着他四处寻访阵修想要解开他背后的诅咒,却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哭着跟他道歉。
被温拂月带走之后,容暄无数次后悔,其实他也想容清活着的。
如果他真能救下容清,悄悄地死去,容清不知道容晏做的恶事,或许他们的感情会一如既往。
时间久了,他们或许会有一个新的孩子。
容清渴求的幸福,不过是在她有生之年,他们一家三口安稳地生活在一起罢了。
好在,现在实现她的心愿也不晚。
容暄直视着容晏的眼睛道:“师父来找你是为了救你,而我,是为了杀你而来。”
“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我们一家三口会永远在一起。”
温拂月听到这里,已感觉到容暄有与容晏同归于尽之心,他第一次乱了分寸,上前就想将容暄从屋里带出。
然而,晚了。
容暄手指微动,在他身旁瞬间出现十数个穿着精致面容与活人无异却面无表情的人傀。
容晏淡扫他一眼,道:“你凭这雕虫小技就想杀我?”
说着,容晏站起身来,伸手一握,召出遍体冰霜的本命灵剑。
温拂月已经挡在容暄身前了,他对云意辞道:“带着你们师兄快走!”
云意辞和宁听澜上去就想拖住容暄往屋外去。
不料,他身边的人傀已然动了,一个个朝容晏冲了过去。
云意辞都有些看不清容暄指尖的动作。
然而,只有筑基的容暄跟容晏比起来还是差的太多了。
云意辞不认识这人傀的制作材料,但也能猜到极为珍稀。
可是容晏一剑一个,比砍萝卜还轻松。
云意辞抓住容暄的手臂道:“容师兄,不要冲动,听师父的,先和我们走。”
不料她话音刚落,举剑欲砍的容晏动作却停滞在半空。
云意辞定睛一看,才发现空中不知何时布满了半透明泛着红色的血线,那些血线交织在一起,竟然刺穿了容晏的手腕与关节处。
宁听澜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怀川之前正在思索容暄背上的阵文,等看到这一幕方才恍然大悟。
怀川道:“你那大师兄背上的器纹,应是用容晏和容清的精血所刺。”
“他或许是准备彻底将自己炼成咒杀容宴的人器了。”
“那些人傀,便是证据。”
“你师祖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原想利用你师兄重登大道,不想将这么个把柄落到他手里了。”
怀川说的没错,容暄将这些血线藏在人傀体内,在容晏攻击他们的瞬间,也就是离容晏最近的地方爆开,以确保能够得手。
温拂月被夹在师父与徒弟之间,只能眼睁睁的事态的发展逐渐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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