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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一双手


“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游璟看向妹妹,眼里流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总不能把她留在家里。”游瑜理直气壮道:“要是被祖母发现,你逃的了吗?”

游璟道:“我为何要逃?说了多少遍,她要寻的人不是我。”

要不是看那小娘子实在不像是在骗人的份上,他早就直接将人打发走了,怎可叫她累了自己的名声。

游瑜也察觉到自己似乎冲动了,便道:“即便如此,咱们也不能放着不管她,一会儿家去,我问她家住何方,差人送她回去便是。”

“也好。”

“你们在说甚呢?”临欢的声音突然响在两人的耳畔。

游瑜吓了一大跳,拍了拍胸脯道:“你怎么下来了?小心再淋湿了!”

临欢一身鹅黄色襦裙,一手按住油伞的锁结,一手可怜兮兮地撑着半开的伞,努力不让雨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之前从来没有自个儿打过伞,这伞柄塞的紧紧的,费了好大力气都撑不开,只能这么半掩着。

游璟实在看不下去,将妹妹撑着伞的手往临欢那边一推,自己则夺过她手中的油纸伞,微微用力,伞花儿便在他的手中绽放开来。

“这里已经没事,我要和陆槐一道去陆家,你们先回去罢。”游璟将伞塞到临欢的手里,又接过妹妹手中的伞,大步离开。

三两步后,又回过头道:“不许跟过来!”

然而半盏茶后,游璟又黑着脸回到了自家的马车上,理由是前头陆家的马车已经坐不下了,他想去只能自己叫车。

已经坐在马车上的游瑜和临欢对视一眼,两个女郎丝毫不给面子,大笑起来。

……

游璟的坏心情没并有影响到前面的马车。

差役们看在陆槐的面子上,并没有粗暴地将上官鸿的尸体丢在地上草草了事,而是贴心地将他搬到了马车里。

“阿郎,我再去找辆马车”陆管事一边给陆槐打着伞,一边回道。

既然上官鸿已经死了,和死人乘坐一辆马车,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庄青如掀开车帘问道:“我阿兄呢?”

“莫要担心,我叫人给送回去了。”陆管事回道。

实际上,庄青岭从县衙出来后,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陆管事哪能让他耽误下去,直接在他脖子上敲了一掌,将他塞到了马车里。

不过这种事,就没必要和青丫头说了。

庄青如点了点头,也没细问,一把拉住陆槐的胳膊,便往马车上带,“陆槐,你先上来。”

“哎,哎!”陆管事还没反应过来,陆槐已经消失在马车里了。

“这样便好,陆伯,咱们先回去罢。”片刻后,陆槐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陆管事一肚子疑问的疑问憋了回去,跳上车,亲自驾着马车往陆家而去。

马车里的空间并不大,车板上躺着一个上官鸿,陆槐和庄青如一左一右地坐着。

陆槐第一次和“死人”同乘一车,只觉得难受的紧,想到庄青如方才的话,又咬着牙忍下。

待马车使离县衙后,庄青如蹲下身子,在上官鸿的颈脖出点了一指,又在身上几处各自点了几下。

几个呼吸后,陆槐看见上官鸿的胸口起伏了起来,他伸出手往上官鸿的鼻息处探了探,虽然每次呼吸都很微弱,但人确实活了过来。

他满脸惊讶地看向庄青如,“这是?”

庄青如见上官鸿恢复了呼吸,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是外祖父教我的。”

“假死之术?”陆槐猜测道。

“不,这是闭息之法,本是让人呼吸慢下来的法子。”庄青如解释道:“他身子太弱,本就呼吸微弱,我再封住了他的气脉,方能造成假死之相,从而瞒天过海,不过此法弊端甚大,寻常人万万用不得。”

说完又补充道:“世上本就没什么假死之术,你莫要信那话本子上的胡话。”

陆槐很想说自己不爱看那些望风捉影的话本子,可对上庄青如认真的目光,了他然地点了点头,“那他现在…… ”

“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他伤的太重了,能不能救回来还两说。”庄青如神色凝重,“彭城县有本事的大夫不多,以济世堂的黄大夫最好,若是请他来救人,把握最大,至于用的药,我的铺子尽可送来。”

陆槐点了点头,看着认真叮嘱的庄青如,眸中突然有异色闪过。

等到了陆家门前,原本紧跟着的游璟的马车不见了踪影,陆槐直接叫陆管事将上官鸿送到后院厢房。

陆管事将人放到床上后,眼里流出惊讶之色,“不是说人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陆伯你先去准备些东西,”陆槐对陆管事耳语几句,又道:“东西送来后,劳你去前头守着,谁都不许进来。”

“我知道了。”陆管事郑重地应下,转身离去。

“怎么不叫大夫?”庄青如心急如焚,“再拖下去,他必死无疑。”

陆槐转过身,漆黑的瞳孔里映出庄青如那张急切的俏脸,他微微垂下眼皮,目光落在庄青如白净的小手上。

这双手不似一般小娘子那般白皙柔软,但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像是一双治病救人的手,藏起来可惜了。

“陆槐!”庄青如提高声量喊道:“你怎么了?”

陆槐回过神,一把拉住庄青如的手,将她带到床边,“这个人,你得亲自救!”

“你在说甚傻话?我只会调理身子,怎么看病医命?”庄青如不高兴地甩开陆槐的手,转身便要离开,“你不去,我自个儿去。”

“你在逃避。”陆槐温柔却有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庄青如停下脚步,转头疑惑地问道:“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逃,逃什么?”

陆槐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上官鸿,道:“前两日我收到秘信,这个上官鸿绝不是一个伶人那么简单,那日,我托游璟出面同上官鸿做交易,请他帮我留意县衙动静,而我则答应他将来有一天,能帮他家平反昭雪,如今,他怕是看不见了。”

庄青如咬了咬下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槐慢慢走到她的身旁,语气凝重,“我虽不知你为何明明会医却要隐瞒,但我只想告诉你,这普天之下,能救他的人只有你。”

“济世堂的黄大夫…… ”

“他尚在人世之事,除了我们,旁人都不能知晓。”陆槐打断了她的话,“在孙郎中的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若是他不死,你觉得孙郎中还会放人吗?现在去请大夫,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上官鸿还活着吗?左右都是一死,何必再去折腾!”

庄青如陡然一惊,她方才只想着找大夫救人,却忘记了这一茬儿,“可是……”

“莫说什么救人要紧。”陆槐语气凌然,“我虽是张公的弟子,可也是惜命之人,若救了他要搭上陆家人的性命,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说句不好听的,我情愿日后到了黄泉给他赔礼道歉,也不愿叫陆家、张家涉险。”

他答应替他平反一事不会食言,但他不能保证上官鸿能活着看到。

对上庄青如疑惑的目光,陆槐的眼睛清明的可怕,“是不是吓到?,这才是真正的我,冷漠无情,自私自利,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不想逼迫你,你若是不愿,今日之事只当我从未提过。”

庄青如正要回答,却听见门外陆管事的声音响起,“阿郎,你要的东西送来了。”

“进来。”陆槐朗声道。

陆管事推门进来,见两人隔的老大远,脸色也不大好,不敢细问,将手中的托盘放下,道:“阿郎,东西送来了,可要我来替上官郎君上药?”

庄青如抬眼一瞧,发现陆管事送来的托盘上堆满了瓶瓶罐罐,有治伤口的、止痛消肿的、清血化淤的、光是闻那味道,都是顶顶上好的药,甚至连人参、天麻都有。

陆槐拿起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枚药丸,道:“这是来彭城时,先生特意为我求来的药,说是能在危机之时救命,我本以为会用在自己身上,却不想先给他用了。”

他将药丸捏起,来到上官鸿的身旁,抬起袖子送到他的嘴边。

许是上官鸿求生心切,药丸顺利地塞到了他的嘴里,陆槐再轻轻地抬起他的下巴,往前一送,药便顺着他的喉咙咽了下去。

“希望这药能保住他的性命。”陆槐道。

保不住的,那枚药丸虽然珍贵,但也只能短时间保住他的性命,再不救人,他可能挺不过今天晚上。

庄青如闭上眼睛,脑海里前世今生的过往像是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闪过,那件事之后,她就发誓自己不再行医救人。

可扪心自问,她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鸿死在她的面前吗?

“他的胸口、肋下受到过重击,失血过多,内腹瘀血累积,堵住了心脉,想要救他,必须助他排出瘀血,疏通经络。”庄青如冷着声音道:“唯有针灸之术才能救他。”

陆槐停下手中擦拭的动作,扬了扬头,淡淡道:“陆伯送上来的托盘上,有一副银针。”

庄青如微顿,快步走到托盘旁,捡起上面的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果然瞧见里面有一副银针。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庄青如捏起一枚针,针尖在她的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的身子也常需针灸治疗,备下了这副银针以防不测,已经用艾草熏过了,只管用着便是。”陆槐站起身,走到庄青如的面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那双手,“你的手……很稳。”

是他见过最适合行医的手。

庄青如回过神,拿着针包来到榻上坐下,这句话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对她说过。

许是那枚药丸起了作用,上官鸿的气息平缓了许多,正是下针的好时候。

庄青如将针包摊放在自己的腿上,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上官鸿的衣领,露出了他伤痕累累累累的胸膛。

她捻着银针,便要往他的胸口扎去。

突然,银针在她的眼前出现重影,好似又无数双手在拉扯着她,又有无数人在她的耳旁疯狂怒骂。

“凶手!你们都是凶手!”

“杀人啦,救命啊!医生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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