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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陈三郎


比阳县县衙。

江立鹤抱着一堆文书来到书房,厚重的文书砸在案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游璟从一堆案牍中抬起头,看见小山似得文书,眉头微蹙,“怎么又送来这么多?”

江立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无奈道:“义诊停了一日,张医丞便想着借这个机会统算一下病人的情况,看那些地方需要补充调整一下?”

“这些都需要你来处理吗?”游璟随意翻看了一下,“朝堂不是派了人来吗?”

“那些都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哪能干得了这些活儿?张医丞的人倒是可以帮忙,但是他们这两天累坏了,我实在不忍心叫他们来做。”江立鹤无奈道:“这些只是一部分,还有不少我让下面的人去统算了。”

游璟简单地看了几眼,发现上面记录的是各个村子的病例,详细记载了病人得的什么病、家住哪里、看诊的大夫是谁、需要用什么药等等。

他甚至看见了陆槐的字迹和庄青如的名字。

“原来他当真是去做学徒了?”游璟捏着一张文书笑道。

起初陆槐跟着庄青如出门的时候,他还笑话他黏人,没想到他还真的去做实事了,这个心机深沉的,想和人家庄青如在一起就直说呗,非要转那么大弯。

江立鹤也发现了上面写着的庄青如的名字,笑道:“庄大夫可是帮了大忙,她提出将伤寒之人单独医治的法子十分好用,尤其是药材的消耗,少了不少呢。”

义诊也要负责药材的,平时都是分成小份给病人们带回去自己熬制,现在集中熬药,一份药材可以多用几次,只要不是什么大病,喝上几碗便会好转,大大地缩减了药材的损耗。

而且义诊的大夫们也不用把精力耗在同一个病症上面,可以看更多的病人。

“她总有些奇怪的法子。”游璟笑了,想到在彭城县的时候,她经常带着游瑜搞出些无伤大雅、却又让人万分头疼的小动作出来,只觉得好友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无聊了。

“这又是什么?”游璟拿起另一叠纸。

江立鹤扫了一眼,“是各个村子送上来的死亡名单,今年冬天太冷了,冻死了不少人。”

人口对于县衙来说也是一项重要的政绩考核,所以不管哪个村子死了人都需要里正将死因和名字报上来,以便日后查证。

游璟拿着那份名单看了又看,“老人和孩子大多是冻死的,年轻人倒是意外居多,还有被大虫咬死的,怎么?这里还有大虫?”

江立鹤道:“许是有的,只是我来这么久从未没见过,天这么冷,大虫没了食物,下山吃人也是正常。”

游璟不置可否,捡起笔,开始帮江立鹤处理这一堆烦人的文书。

一直到日落西山,两人总算将这些文书处理的差不多了。

江立鹤站起身,冲游璟真心实意道了声谢,“多谢游兄,若非有你相助,只怕我便是掰成两人也做不完。”

游璟摆手,“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是其他人太无能。”

江立鹤苦笑一声,“我现在是知晓为何人人都想往上面爬了,这使唤人的本事我是真想有。”

游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被江立鹤叫来帮忙的时候见过比阳县令,那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眼睛不大好也就算了,耳朵也不中用。

听江立鹤要人帮忙,嗯嗯啊啊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便摆了摆手,连姓名都没问便同意了,随意的令人发指。

但江立鹤却习以为常,自顾自道谢、领人进去完事。

与感激涕零但却依旧回不了家的江立鹤分别后,游璟披上斗篷往家里走。

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院子里的烛火已经点了起来,洒下一室的温暖。

正在给陆管事帮忙的临欢见游璟回来,先是高兴地迎了上前,然后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去,嘴里发出小声的一哼。

游璟无奈道:“县衙实在太忙了,明日,明日我定早些回来,带你去玩。”

他一边熟练地哄人,一边看向一个陌生的面孔。

临欢也知道自己在众人忙碌的时候拉着游璟陪自己有些不好,但她就是闷了嘛?而且马上就快到新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宫外过新年,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当着外人的面,游璟也不好拿甜言蜜语哄她,便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这是在作甚?”

面前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又要搬家了呢。

“是庄姐姐和陆槐。”临欢答道:“他们暂时回不来了,陆伯说陈家村太冷了,陆郎君的身子需要照料,便准备了炭火和保暖的东西送过去。”

“回不来了?”游璟眉头一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没有。”那个陌生的面孔——陈三郎连忙回道:“是,是春柳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庄大夫的意思是她想多照看几日,陆郎君,陆郎君非说要陪她一起。”

游璟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庄青如还有义诊的事要忙,她是不会离开这么久的,而陆槐,他身子本就不好,庄青如不会让他在陈家村久留才是。

“哎呀,这是好事!”陆管事则相反,一脸欣慰道:“阿郎最喜欢养花了,偶尔拱一拱白菜花也正常。”

如果说先前他还为陆槐担心,但经过这么多事儿后,他对庄青如的医术和人品不要太信任,她肯定能照顾好陆槐的。

游璟有些不放心,“那里毕竟比不得县城,还是让他们早些回来为好,至于那孩子,把她接过来照料便是。”

反正这个院子还有空房间,再住两个人也使得。

陆管事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对啊!若当真如此,我也能放心些。”

他本来提议要去照顾陆槐他们的,但是陈三郎说那边的屋子不够,实在住不下那么多人,而且家里也有人能照看他们。

可旁人照顾哪有自己照顾的放心,自家阿郎又是个要细养的,还是接回来为好。

岂料,陈三郎听完,连忙摆手道:“不,不!那个,春柳她,她不想离开家,她年纪小又病着,吵到贵人多不好……”

“有何不好?”陆管事道:“咱们这里地方大,便是哭一夜也吵不到人。”

陆管事是存了心想把人接回来,他连东西都不收拾了,想着立刻叫人去套车。

正好大雪刚下,路上被映的通亮,车夫也熟门熟路,跑一趟也不算事儿。

“不,不成的!”陈三郎揪紧自己的衣角,高声道:“春柳她,她不能出村子……”

游璟正想开口,冷不丁被临欢打断了,“哎呀,小孩子嘛,生病了撒个娇,不想离开家也是人之常情,游璟,你就别劝了。”

游璟闭上了嘴,他忽然想要眼前这个人生病的时候,撒娇说想她阿娘、想回宫,各种折腾人的事儿都闹了个遍。

好罢,也许临欢说的对,那孩子和她在病了的时候,有共同之处。

“游璟?你,你是游郎君?”陈三郎瞪大眼睛问道。

“你认识我?”

“不!”陈三郎连忙否认,捏了捏自己手心里的东西,低声道:“只是读书时,听子期先生提起过……”

游璟眯起了眼睛,像是来了兴趣似得,追问道:“是吗?他说了我们何事?”

“没什么!”陈三郎眼睛低垂,不敢看他,“就是说,说些你们相识、考科举之事。”

“原来如此。”游璟若有所思。

似乎生怕游璟会继续问下去,陈三郎慌忙道:“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得尽快赶回去!”

这次游璟没有为难他,陆管事也歇了心思,唠唠叨叨地提上一堆东西跟上陈三郎。

他不忍让一个小伙子大半夜赶路,可是又惦记着自家郎君能早点用上,只能多给些辛苦钱,送他家去。

回来的时候,陆管事发现游璟的脸色不大好。

“怎么了,游郎君?”陆管事疑惑地问道:“晚食已经准备好了,不如咱们先用着?”

“那个后生撒谎了。”游璟沉声道:“我怀疑陆槐他们被困在了陈家村。”

“这么可能?”陆管事不信,“陈家村不过是一个小村子,他们敢对阿郎不敬?”

不是陆管事看不起他们,对普通百姓来说,陆槐这样出身世家的郎君有着天然的威慑力,他们只看衣着和神态便能判断出什么人能动,什么人需要敬着。

“你怎么看出来的?”临欢问道:“他哪里不对了?”

游璟冷声道:“我与陈子期虽是好友,但洛阳科举一事是我们心中的痛,他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及,而且还说了我的名讳?”

若非形势所迫,游璟恨不得一辈子都不提洛阳之事,当时他们第一次去陈子期家中的时候,他的妻子、耶娘、孩子都对他的到来表示震惊,说明他从未对家人说过他们的往事。

一个同族的后生,又不是亲密之人,他为何要说这些?

只能说明他撒谎了,他从旁的地方得知了他的名讳,而这样一来,他所有说过的话都不能当真。

从他的言语中可以判断,他不想让陆管事去陈家村,也不让他们将陆槐和庄青如接回来,只能说明他们回不来,或者是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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