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章 废墟
待看清是她真正完好地在他面前，他缓缓舒了口气，他有些贪恋地看着姜绾的脸，良久才问，“怎么这样安静？我们是出去了吗？”
姜绾强令自己沉住气，没有让他看见抖着的、沾满他血的手，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提半句她方才炸了他二叔，“你睡会儿，我给你取箭。”
“好……”
孟迟这次极为听话，说罢阖上眼，沉沉睡去，这一句话也不知是答应她取箭，还是觉着终于把她送出出乐坊心安了。
不过片刻功夫，孟迟刚刚因药物陷入沉睡，静谧又被远处城门传来的喊杀声打破，有军队破了城门涌入涼京，杀往宫城方向，天黑离得远，不知是哪一方的人马。
姜绾听到了，只淡淡瞥了一眼，转身确定麻药效果已起，就在这轰然的喊杀声中，稳着手拿起柳叶刀，划开了他的皮肉……
孟迟此番受了重伤，比起当初他跌下山崖时不遑多让，姜绾取了箭，上了药又包扎好，他依旧沉沉睡着未有一丝要醒的迹象。
他们身后是还在燃烧的火焰，火势已渐渐变小，被吞噬成灰的房屋和树木四处倒塌，她所在的那座楼却好似张开结界一般，在一片黑灰和残余的火光中完好无损，小羽毛已经从布袋里出来，就蹲在她身边，尾巴一摇一摆，偶尔有火苗卷烧过来，也悉数都停在楼外，靠近不了分毫。
孟迟的伤口都处理完毕，姜绾此时才终是看向宫城的方向，那边同样火光漫天，喊杀声已渐渐消弭，孟荣安说秦驰已然事成，或许当真，或许未必，她无意知道也不想再知道，她只关心孟迟失血太多迟迟醒不过来。
周遭除了他俩暂无旁人，她刚刚验过了，她的血正好能给他用，没有犹豫就取了工具出来，她扎了自己的胳膊，看着深红的血顺着管子进入孟迟的身体，她静静坐着不动，等着给他输完血。
没有人替她，她一个人输了太多，渐渐有些头晕，小羽毛在一旁唉声叹气。
【这叫跟他不熟？这叫请他自便？你悠着点，待会儿站不起来我可不带你出去。】
说是这样说，过了一会儿它又叹气起来，【要是药泉在就好了，你就不用给他血了。】
姜绾静静瞥它，“知道就好，回去好好修习，少吃些。”
她控不住开始脚发软发飘，才终于拔了插在胳膊上的针，把东西都收拾好，再看孟迟的脸色，总算灭有灰白如土了。【管他那么多，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脸都白成纸啦！哦豁，有人来了，你走不走的动啊！】
姜绾捞起小羽毛，撑着长枪站起来，哪有它说的那么夸张，脸白成纸，那她不仅走不动，得飘了。
小羽毛说有人来了，她也很快看到了来人，轩辕暮穹领头，带着一队人马正沿路搜寻而来。
这乐坊早就烧得不成样子，唯有她所在的地方还完好，他们也很快找到了地方，轩辕暮穹脚步急切，抬头看见姜绾还活着，等不及就去找另一个身影，待看清孟迟一动不动躺在屋檐上，心又提了起来。
“孟迟他——”
“他没事，来两个人，用担子把他抬下去吧，小心些，别晃着了。”
姜绾看平静看着轩辕暮穹，对比他的慌忙，她好似太过冷淡，轩辕暮穹也有些不太满意，“他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方才你们在这儿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不过是去接应了进城的白羽卫，同去宫中清剿了秦驰的余党，虽听得这边动静颇大，可也完全没想到这半条街都成了这副模样，来的路上他差点以为方圆数里连个活物都没有了，“乱来、太过乱来……”
老头子一面念叨，一面还是催着人去找来担架，上屋顶想办法把孟迟抬了下来。
姜绾虽还站着，但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轩辕暮穹的人没有管她，她也没有要他们把她带下去，只要孟迟能安全的撤走，就足够了。
她是场上唯一的大夫，轩辕暮穹看到孟迟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来询问，“孟迟他何时能醒，可还需要什么旁的药？”
姜绾借着对方搭的长梯从高高的屋檐上下来，摆手道：“不必，找个地方好好躺着，天亮后会慢慢醒的，之后好好养着就行。”
孟迟很快被抬走，他需要更好的后续照顾，她也还有旁的事得确认山居酒楼、陈家商行，陈锦青、于莹华、秦舒月，还有阿阮和尉文灵，这一晚过去，她还不知她们可都安然无恙。
轩辕暮穹虽说了些她不爱听的，但人交给他还是能放心的，姜绾最后看一眼孟迟，今晚冒险来救她，又险些搭上一条命，跟着轩辕暮穹回去也好，她没忘记他如今是钦天监的人，孟荣安没了，或许还要回趟孟家……他醒来后要处理的事也并不少。
“你们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放火了？除了你们，其他人呢？”轩辕暮穹近处看清了孟迟身上的伤，更震惊了。
“等他醒了，你问问他吧。”
姜绾没有解释，至于孟迟醒后会如何说明，也随他去了，她用他留下的那杆长枪支撑着自己往外走，小羽毛一下窜到她的肩上，又顺着她的手臂溜了下来，走在她的脚边，一人一貂慢慢走出了这废墟一样的乐坊。
轩辕暮穹带来的士兵都是白羽卫，见着姜绾走来，纷纷让开一条道，没人过问她要去哪里，也没有人要拦下她说不许。
“老先生，不用留人吗？”轩辕暮穹身边还跟着个年纪不大太监，是宫里派来帮忙的，“她是谁？就这样走了吗？这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若是回宫没个交代……”
“曹公公，她是我徒儿的救命恩人，这里的事，老夫回宫后必会给陛下和永王一个交代，让她走吧。”
姜绾顺利走出了变成废墟的乐坊，走到街道上，她手上和身上都还残有孟迟的血，突然从死寂走入鲜活的街道，如同从地底出来的亡魂，把清街的士兵吓了一跳，有人上来拦她，但更快有人喝止了，姜绾转过头朝声音的来处看去，陈邵君和岳清风都来了，还有尉文灵和岑复，阿阮小心翼翼跟在最后，可一看到她，就拨开众人跑了上来。
姜绾一把接住说不出话来的阿阮，“阿阮，我没事。”
“不是我的血。”
她原本接住阿阮，却险些站不稳，陈邵君和岳清风就在近处，纷纷上前和阿阮一起把她扶稳。
陈邵君慌忙上下扫了她全身，颤声道：“来人，准备马车！”
他想要把她抱上马车，姜绾推拒了，“阿阮扶我一把，走得动。”
她又转头看向陈邵君，“蒋翠屏人呢？永王入涼京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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