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四周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停了一圈车子。
有人在举着手机拍摄，有人在窃窃私语。
郝枫让周晓鑫把车子开到人群后面，靠路边停好。他从车子里钻出来，迅速往拆迁工地上走。
“郝市长，先跟吉区长见个面，了解情况后才进去吧。”
周晓鑫担心地喊他。
“他应该就在里边。”
郝枫急匆匆往里走去。
走到人群背后，他正要穿过去，手机响了。
他一看，是成书记打来的，就退到一旁去接听。
成书记的声音沉稳有力：
“郝市长，你打我电话，什么事？刚才我在会上发言，不便接听。”
郝枫压低声音：
“成书记，旧厂路旧城改造工地，钉子户与拆迁队发生冲突。我刚赶到现场，还没有进去，你看这事怎么处置？”
成书记没有多考虑，就斩钉截铁道：
“钉子户的房子要坚决拆除，但不能出事，不能发生过激行为，更不能发生伤亡事故。你是分管领导，要掌握好这个原则和分寸，灵活处置。”
“你刚来，可能还不太了解情况。这几个钉子户实在太不像话，已经僵持了很长时间，不仅严重影响了我市旧城改造的进程，而且有碍观瞻，有损我市的形象。”
“这个旧城改造工程，是钟市长当副市长时抓的，他不知做了多少工作，他们就是不肯让步。”
郝枫轻声问：
“今天的事，你是知道的？”
他的意思是：今天拆迁队来强拆，是你同意的？他当然不好直接这样问。
“我不知道，但在上个月的常委会上，我们统一过意见。”
成书记很坦然：
“这几个钉子户必须在一个月内拆除，但不得采用非常手段，不得发生过激行为和伤亡事故。”
“好的，成书记，我知道了。”
郝枫对成书记的指示，完全同意并接受：
“我坚决按照常委会的意见去执行，但今天现场气氛十分紧张，几个钉子户情绪非常激烈。”
成书记也有些紧张：
“出现了什么情况？”
“刚才北崇区副区长吉伟华汇报道：有个钉子户已经仰天躺在路上，阻挡挖掘机前进。还有一个妇女，一手拎着一桶汽油，一手拿着一只打火机，说道挖掘机只要朝她家开过去，她就点火自燃。”
“这么厉害！”
成书记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郝市长，你要不惜一切手段，阻止事态发展。”
郝枫连忙请求：
“成书记，你给公安局在家的朱政委打个电话，让他马上派干警到现场来维护按秩序。”
成书记说道：
“行，你先控制住局面，我马上给刘局长和朱政委打电话。”
郝枫挂了电话，返身穿过人群，往工地里走。
这时，他看到废墟中孤立着的三幢小楼的周围人最多。
前面那幢山头上有豁口的小楼前，停着一台挖掘机。挖掘机的长臂悬在半空，驾驶室里坐着一个司机。
他手里抓着操作柄，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挡在前面的人群。
人群里有人在拉扯，有人在哭喊，也有人在起哄。
局面相当混乱，气氛十分紧张。
郝枫快步朝那里走去，周晓鑫追在他身后，小声提醒：
“郝市长，还是等公安干警来了再去吧。”
郝枫不管不顾地朝挖掘机走去。
快要走到挖掘机根前时，一个中等身材，干部模样的中年人从人群中奔出来，朝他迎过来：
“你是郝市长吧？”
郝枫没有停步：
“嗯，你是吉区长，情况怎么样？”
吉区长跟过去介绍：“双方在对峙，拉扯，吵架，危机一触即发。”
郝枫走到挖掘机面前，见挖掘机履带前不足一米的地方，仰天躺着一个老人。
老人衣衫不整，浑身是泥，闭着眼睛躺在那条进入宅子的必经小道上，用血肉之躯阻拦挖掘机的前进，悍卫自己的利益。
有几个五大三粗，打手模样的人想把他拉开，另外几个男女，大概是钉子户的亲戚朋友，在跟这几个打手拉扯，推搡，吵架。
打手们没带凶器，一时奈何不了他们，无法进去强拆。
郝枫仰头冲挖掘机里的司机喊：
“你下来！”
三个打手一下子朝他围过来，为首的那个打手凶狠地叫嚷：
“你是谁呀？”
吉区长赶紧上前介绍：
“他是分管城建的副市长。”
打手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不相信地咧着嘴，露出一口吓人的白牙：
“他是副市长？你在哄三岁小孩？”
另一个打手嘲讽道：
“是官二代吧？不然这么年轻怎么会是副市长？”
郝枫冷峻地对他们说道：
“你们拆迁队的老板呢？请他过来跟我说话。”
为首的打手身子一震，再次打量郝枫一眼：
“我们老板没来，他只跟我们说，今天，我们把这三个钉子户的房子拆掉，给我们五万元报酬。”
“拆不掉，一分钱也没有。所以今天，我们必须把这三幢楼拆掉。”
站在旁边的周晓鑫和吉区长朝四周看看，替郝枫捏了一把汗。
郝枫毫不畏惧，声音平稳地劝导他们：
“赚钱要赚得合理合法，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然不仅赚不到钱，还要倒贴。”
“倒贴？怎么可能呢？”
一个光头咧着嘴巴，指着挖掘机：
“这台挖掘机只要开过去，把这三幢小房子推倒，我们就去问他拿五万元钱，一分也不怕他少。”
郝枫的声音依然不高不低：
“可要是发生伤亡事故，你们不仅拿不到这钱，还会被公安干警抓起来，判刑坐牢。”
说到公安干警，几个打手也有些怕了。
他们朝外面看了看，站在那里不动。
郝枫转身走到躺在地上的老人身前，蹲下去对他说：
“这位老伯，你起来，有什么要求跟我说。你这样躺在地上，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老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个中年妇女走上来对郝枫说道道：
“你真是副市长，就让挖掘机先退出去，我爸才起来。”
郝枫想了想，站起来走到挖掘机跟前，指挥挖掘机司机：
“你先退出去！”
驾驶室里的司机朝下面几个打手看了看，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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