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等的摩罗百姓,终于售卖毕,接下来,便是北狄的俘虏,被押上了竞技场的大厅。
他们衣衫褴褛,面如死灰,与野兽进行搏斗,只为换取今日的粮食,换得一息生存的机会。
陆温的目光穿梭于人群之中,然而,她发现,整个斗兽场,没有一个南凉人。
北狄俘虏也好,摩罗百姓也罢,俱是高鼻深眸,发丝卷翘,生于苦寒之地,以游牧为业。
只有南凉与北弥,千百年前,执政者同为汉人,子民同为华夏儿女。
因历史洪流,滚滚向前,几百年前,南北分裂,行隔江对立之势。
陆温眉头一蹙,蹲下身子,摸了摸摩罗女孩的脑袋,问道:
“阿朵,你来了斗兽场,几日了?”
阿朵怯怯道:“十五日了……”
陆温指了指正在与饿虎搏斗的北狄奴隶:
“那儿,曾经是不是有个姐姐,也将那些老虎揍得死去活来。”
从军者皆为男子,若奴隶之中,有一女子,定是极其惹眼的。
何况,还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女将军。
小女孩微微颤抖着,指向上层的暖阁:“我知道她,她被那儿的女人,带走了。”
陆温闻言,心中猛地一紧,拉着小女孩,迅速朝着暖阁里奔去。
暖阁门口,侍卫分列两侧,拦住她的去路。
“何人,竟敢擅闯此地。”
陆温快步上前,道:“我要见斗兽场的东家。”
“你算什么东西,东家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
陆温微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璎珞,递与守卫:“劳烦兄台,将此物递与东家。”
守卫不再推托,立即入内,半刻后,弓腰相请。
那暖阁内的东家,是个女子,一袭绛红罗裙,面颊上带着同色的轻纱,展臂倚在软榻上,腿上盖着厚厚的绒毯。
慵懒又随意,正百无聊赖的望着楼下搏斗厮杀。
“你是什么人。”
那条珠玉璎珞,刻了南安王府的标识,若非薛雅之的手下,便是薛雅之,极为熟识之人。
陆温拱了拱手,恭恭敬敬道:“民女想向贵人,打听一件事。”
“你还未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陆温怔了怔,朝她笑了笑,“在下,盛飞鸾。”
女人听罢,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面色十分古怪:
“你就是苏宛的表妹?”
陆温:“……”
陆温想了想,不知苏宛编的是个什么由头,才为她打通了进城的关键,只好老老实实道:“是的。”
乌时璟唇角勾起一抹顽劣的笑意:“你来此,是要找人?”
她乌时璟,又不是傻子,苏宛于灵台,豪掷万金,将一普通农女送至美人榜首,风流韵事,传的灵台府大街小巷到处都是。
她只要稍稍一打听,便知那人,正是他口中所说的“表妹”。
陆温再次拱手,语气诚恳:“玉章郡主,我来此,只为与好友见上一面,还请郡主网开一面。”
乌时璟挑了挑眉:“你如何得知我是谁?”
陆温道:“其一,世人皆知玉章郡主貌若天仙,尤爱一袭绛裙。”
“其二,此地为薛雅之治下,薛雅之并非多情之人,允得女子常入此地,还允得女子常居此高阁之中,可见于他心中十分要紧。”
“其三,门前武卫,刀柄刻有龟蛇水兽纹路,大约是玄武营的将才,听闻玄武营,如今是郡主所统。”
她笑意盈盈,一手托腮:“非也,玄武营,是乔家哥哥所统,与本郡主半点关系也没有。”
陆温勾唇,淡淡一笑:“今日得见郡主,是民女之幸。”
乌时璟慵懒道:“苏宛的漂亮小表妹,你想打听什么事?”
“南凉大将,秦无疏的去处。”
“他没告诉你?”
陆温怔了怔,眉头微蹙:“什么?”
乌时璟霎时了然。
苏宛瞒下了秦无疏罪籍已脱之事,约莫是想借此机会,与这个表妹独处一番。
却不料,给了她可乘之机。
乌时璟敛眉正色:“你若想知道她的消息,可得付出点代价。”
“好。”
乌时璟微微一笑,指了指斗兽场中央的高台:“你若能在那里赢得一场比试,我便告诉你她的去处。”
“好。”
一语毕, 便有奴仆领了陆温出去。
当她踏入那高台时,四周围观百姓的欢呼声、咒骂声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怎么又是个女人。”
“那个女人,也是个南凉人。”
“前头那个南凉女人,当真是厉害,险些将我押注的百兽狮王给打死了。”
“瞧她小胳膊小腿,弱不禁风的模样,最多呀,撑不过一炷香。”
进了斗兽场内部,她才发现,这是一个位于地下的椭圆形的高台,四面八方都是阔大的兽笼。
各种类型的野兽都有,其中最多的,还是老虎,狮子,鳄鱼,猎豹,大象,蟒蛇一类。
随之她踏入其中,其中一道兽笼的铁锁被人打开。
竟是一条巨蟒,如游鱼般,缓缓游移至高台。
那巨蟒的身体足有水缸粗细,长长的身躯盘旋在空中,绿幽幽的三角蛇眼死死地盯着陆温,嘴里吐着腥红蛇信。
随时随地,都会发起猛烈且致命的一击。
她往日最怕蛇,如今,却只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抽出鬼曲。
巨蟒似有所感,开始慢慢地移动着身躯。
她也死死地盯着巨蟒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而防守变幻。
然而,那巨蟒却异常狡猾,陆温不动,它亦不动,只是不断地变换着攻击的方向,吐着蛇信,难以捉摸它的路径。
陆温拔出玉簪,将簪内的十枚冰魄针齐齐刺入蛇身,不料鳞片厚实,竟只一针射入了七寸之处。
它恼怒异常,猛地扑向了陆温。
陆温身形一闪,趁机挥剑,斩向了巨蟒的七寸之处。
然而,蟒蛇鳞甲坚硬无比,她那道雪刃几乎毫无用处,反而激得它鳞光闪烁,恼怒异常,将她卷入蛇身,死死绞缠着。
陆温的心猛地一紧,呼吸也随之一窒。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关头之际。
她忽然思及,琅琊郡野林深处,阳光斑驳,微风轻拂,山花小院,驭蛇的竹笛之声,在山谷中回荡。
她心中一动,急中生智,腕中袖箭狠狠扎向巨蟒肚腹,趁其松泛,回落于高台。
再将食指指节弯曲,置于唇边,凭借过耳不忘的乐理之能,响起悠扬乐曲。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随着这曲调的流淌,斗兽场的四面八方,竟有无数细小灵活的蛇影,从暗处涌出。
它们似是被这抑扬顿挫的旋律所召唤,遵从着陆温心中的指令,纷纷攀上大蟒的身体。
加之冰魄针中的药力已有所浮现,那大蟒瘫软无力,只能任由蛇群,开始无声而残酷的啃噬。
小蛇们灵巧穿梭,不断噬咬,那大蟒虽有千钧之力,却也架不住这铺天盖地的攻势。
不一会儿,庞大的身躯便只剩下了一副白骨森森的骨架。
陆温目睹此景,心中惊骇万分。
她鸣此曲,只为控此巨蟒。
谁料萧清屿竟真入了临松,还带着蛇群,隐隐藏匿于此。
遑论那骇人蛇群,还被她阴差阳错的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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