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这般异样,自然被梁九功注意到了。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心头也是一惊,作为贴身服侍皇上多年的人,他知道皇上看着温和可亲,实则骨子里是个薄凉寡情的人。
就算当年的元后也没让皇上这般亲近放松过。
当然也可能是那时皇上急着亲政,又要想着除鳌拜,还被三藩作乱、子女接连早幺等事缠身,但没有过就是没有过。
后宫其他后妃从仙逝的孝懿仁皇后,到如今依旧盛宠不衰的德妃娘娘、宜妃娘娘皆是如此。
但因为先前就有了一丝猜测,所以他震惊归震惊,面上却淡定如素,还特意侧过身,挡住了红缨的视线。
又在对方看过来后,用眼神示意她好好抱稳波斯猫,这可是皇上的爱宠,绝对不能失。
红缨顺着梁九功的视线看去,发现波斯猫被自己抱歪了,身姿摇摇欲坠,吓得瞬间收回心神,小心调整姿势。
而这时康熙正手把手教石南溪指位,他声音低沉道:
“看,手指正面是假面弹弦,翻过来是假肉面弹弦,而这样中指连勾两弦为一声……”
石南溪点头,杨嬷嬷也教她古琴,但储秀宫有几十位秀女,对方又一向不假辞色,没有对她和石溶月有所偏向,她这几日也就因为前世积累勉强能弹出一首曲子,还是囫囵吞枣的。
如今被康熙这么一对一指导,那是全神贯注,格外珍惜。
只是手放在琴弦上后,觉得好像哪里放的不对,下意识抬头询问,正好康熙这时低头说话。
淡红色的薄唇不小心顺着石南溪的额发擦过,动作很轻很轻,几乎毫无感觉,石南溪本人根本没注意到,不解的声音传来:
“皇上您刚刚说的手指是这么放的吗?”
听到石南溪的声音,康熙这才回过神来,他放在太师椅背上的手蓦然攥紧,身体却保持原来姿势。
“不是,是这样放的……”
随后就见古琴上,一只大手附在小手上,虽然两人皮肤都很白,但显然小的那只手更胜一筹。
大手带着小手轻轻一拨,一声低沉的琴音响起,石南溪一脸惊喜的抬头,这才注意自己离康熙那么近。
近到能看清康熙又长又密的眼睫,睫下那双深沉又充斥着阅历的凤眸此刻正神情专注的指点她古琴。
她小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随后意识到什么,赶紧将手从对方大手下抽出,眼神变得有些慌乱躲避:
“皇、皇上,臣女、臣女出来有些久了,未免嬷嬷担心,这就先回去了。”
说完,就要起身离开,只是这时才才发现皇上的胳膊撑在太师椅背后,她根本走不了。
这下本就慌乱的人,神色愈发局促不安,还有一丝自己也未察觉到的羞涩,只好习惯性的垂下头躲避。
康熙先看了看自己空了的大手,随后目光一寸一寸从石南溪通红的耳廓,到绯红的脸颊,最后停在对方微微屈下,露出的一截天鹅般的脖颈上,凤眸隐晦的暗了暗。
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一副温和儒雅的样子,像是没发现石南溪的异常一样,声音如常的问:
“这么快就走了?指法还没讲完。”
石南溪闻言发现皇上没注意到自己的不自在,悄悄松了口气,但两人靠的太近了,男女授受不亲,她发现后实在没法再把全部心思投到弹琴上。
“古琴高艺,臣女却实在愚钝,不好再耽搁皇上时间。”
康熙把石南溪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头莫明大悦,面上却点头:
“原来如此,那明日吧!正好明日朕还要在此处弹琴,你亦可过来,顺便将指法一并讲完。”
明日?明日可以,但得换个地方,石南溪心念急转,面上却捏着手指,神情透出一丝犹豫,迟迟没有回答。
“怎么?担心明日不能出来,朕可以……”康熙以为石南溪担心出储秀宫的问题,那还不好解决。
然而石南溪听了却轻轻摇头:
“不是,是臣女明日课后要去翊坤宫给宜妃娘娘赔罪,担心时间上还不及。”
“给宜妃赔罪?”康熙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石南溪见康熙疑惑,将前日她受惊昏迷时,宜妃娘娘曾派人来召见她的事告诉康熙。
“那日不便失礼,如今休息了两日后,臣女感觉好了很多,便准备去翊坤宫给娘娘赔罪。”
“原来如此,看来只能作罢了。”
康熙这么说,心中却有些不悦,不悦的对象是宜妃,对方为何无缘无故要召见石南溪,他心中大致有数,想着,抿了抿唇道:
“那行,你今日早些回去休息。”
说完,才慢条斯理的撤回手臂,石南溪见此再次想到刚刚的事,脸上浮现些许不自然。
她赶紧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对着康熙福身告退:
“那皇上,臣女先行告退。”
走前还特意摸了摸被递回给梁九功的“西西”,才领着红缨朝楼梯口走去,只是就要下楼时,身后突然传来康熙的声音:
“等等。”
石南溪疑惑的扭头看去,太阳往西落,明亮的光线渐渐变成橘黄色,笼罩在里的康熙有些看不清表情,只听到对方吩咐:
“初春的贡桃“春雪”熟了,梁九功,拿一份给石二格格品尝。”
梁九功闻言抱着“西西”转身拎起地上早就准备好的挑盒,递给红缨,红缨赶紧小心接过。
“臣女多谢皇上赏赐。”石南溪见此福身谢恩,随后终于离开。
康熙现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过了会,负手走到栏杆边缘,静静向楼下那道纤细的身影,直到身影消失不见也迟迟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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