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一时间也分不清这是被热气熏的,还是源于心疼。
但这会儿她根本没心思沉浸过多的感伤,匆匆拿了换洗衣物冲了个热水澡,驱散身体的寒意,待身体恢复些许温度后,就回到卧室换好衣服。
而后她抱着干净的浴巾和衣物返回浴室,小心地扶起男人,仔细擦干身体后给他穿上干爽的衣服,这才带着人回到屋里。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黎棠紧紧挨着盛淮翊,直至此刻才惊觉自己的心脏正疯狂跳动,那强烈的搏动甚至致使她的喉咙都有些隐隐作痛。
盛淮翊只是极为微弱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原本高大挺拔的男人,此刻却与黎棠一道蜷缩在这略显局促狭小的床榻之上。墨色的碎发肆意凌乱地散落在锐利深邃的眉眼间,竟莫名地透着一丝脆弱与无助。
黎棠顺势将他的脑袋揽入怀中,纤细的手指轻轻覆盖在男人那冰凉的耳廓上,试图用体温给他温暖与慰藉。
此时,外界炸雷的轰鸣声被隔绝在外,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寂静夜空中回荡。
屋内光线昏暗,黎棠透过玻璃窗,静静地看着玻璃上滑落的雨水,仿若天空留下的斑驳泪痕。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转移他的注意力:“说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怕雷声?”
盛淮翊微微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诉说旁人的经历:“我也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小时候留下的毛病吧。”
虽然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幼年时光里的他是一直处于懵懂迷茫中的。不理解父亲为什么总是对自己不理不睬,也不清楚母亲对自己究竟有没有爱。
毕竟那时的他,还仅仅只有四五岁。
母亲时常会用轻柔的嗓音为他哼唱动听的童谣,同时将一些味道怪异、很是苦涩的液体喂进他嘴里。那液体带来的痛苦,几乎能让他陷入昏迷、失去知觉。
但每当这个时刻,父亲总会匆匆赶来,那是难得的一家三口团聚的温馨场景,母亲也会因此对他格外宠溺,关怀备至。
或许是因为孩子渴望爱的本能,渐渐地,他不再像起初那般抵触那些苦涩液体,甚至在心底深处隐隐滋生出了一丝期待。
然而好景不长,后来即便他被那痛苦折磨得吐血不止,父亲也不再露面。而母亲的态度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开始整日以泪洗面,看向他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厌恶与嫌弃。
仿佛他在一夜之间,就从那个被她精心呵护的宝贝,变成了什么令人作呕、毫无价值的脏污之物。
他再聪明,四五岁也还是依赖母亲的年纪,只能惶恐不安地缩在角落,期望这样不会惹母亲生气。
直到有一天,母亲突然又露出那曾经熟悉且温柔的笑容,把他轻轻推到花园里。彼时暴雨如注,倾盆而下,他在花园中惊恐地哭喊,声音回荡在整个庭院,却无人回应。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电闪雷鸣交加,他四处寻找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却发现自己无处可藏,只能勉强躲在那根本无法遮风挡雨的屋檐之下,双手徒劳地紧紧捂住耳朵,试图阻挡那可怕的雷声。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冰冷的雨水中究竟淋了多久,只觉得那雷声好似与自己的心跳紧密地融为一体,每一次轰鸣都让他的心脏剧烈颤动,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雨水仿佛与自己的血液同温,冰冷刺骨,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身体与灵魂,在寒冷与恐惧中逐渐失去了对世界的感知。
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时,隐约间仿佛看到母亲打开门,缓缓朝他走来。可就在下一秒,母亲的手机突然响起,只见她接听后脸色瞬间大变,眼中露出焦急的神情,随后便全然不顾已经晕倒在地、浑身湿透而狼狈不堪的自己,匆匆转身离去。
若不是家中女佣心善,不忍地偷偷将他带回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过那个可怕的暴雨之夜。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盛家传来消息,说父亲在外面不小心划破了手。
于是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无法忍受哪怕一丝雷声的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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