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尾大不掉,一直是让他们头痛的问题。
比起武俊江单纯现实利益的考虑,段晓棠还有一重道德感作祟。
一路征战她看见焦土疮痍,既可怜那些被裹挟的无辜百姓,又深恨在杀戮中迷失人性,挥刀向更弱者的畜生。
有些人,或许还有机会改过自新,重新找回他们的人性;而有些人,或许只有重新投胎,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尹金明看到段晓棠坐在路边,发呆已有一段时间,关切道:“将军,有什么为难事,能说来听听么,说不定老尹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段晓棠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问道:“你知道武将军的事情吗?”
尹金明的心猛地一紧,一股强烈的紧张感涌上心头,但仍然努力保持镇定,回答:“知道。”
段晓棠和尹金明并肩坐在道路旁,目光都聚焦在西北方向,那里是刚刚被平定的乱军俘虏的营地。
太阳照射下的影子在他们身后拉得长长的,仿佛预示着接下来即将展开的讨论。
尹金明率先打破了沉默,“将军,依我之见,这些俘虏虽已被我们制服,但内心未必真正臣服。如果轻率地改变对他们的处置方式,恐怕会引发动乱。”尤其是俘虏人数与军队相差无几。
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将军,安全第一。”不仅仅是大军的安全,还有段晓棠的安全。
尹金明深知,虽然武俊江先行其事,段晓棠紧随其后,不出事还好,若出事段晓棠一定比武俊江栽得更狠。
武俊江身后有家势亲戚,了不得赋闲一段时日。段晓棠虽有吴岭吴越青眼,但却是孤身一人,极容易被拿来当儆猴的那只鸡。
这些想法,在过去,尹金明从未想过也不该想,但跟随在段晓棠身边的两三年,他从一名普通军士晋升为将官,耳濡目染之下,也逐渐明白一些事情。
段晓棠听完尹金明的话,眉头微皱。一边用手指轻轻拨弄着几块小石子,一边问道:“老尹,你知道现在天下有多少乱兵?”
尹金明从未思考过这一问题,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回答道:“大约很多吧!”
段晓棠继续拨弄着石子,“我曾收集过南衙、兵部各种奏报,一场民乱一处匪祸,我便在舆图上放上一颗棋子。你猜最后怎么着?”
尹金明好奇地问道:“怎样?”
段晓棠敲击着石子,“万里山河一片黑白。”
这些民乱匪祸,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连朝廷都认为只是芥藓之疾。他们真正在意的是如杨胤一般的功臣勋贵、封疆大吏掀起的祸乱。
尹金明见识过战场的尸山血海刀光剑影,但想想那种情形,只觉得脊背发凉。
段晓棠:“老尹,你家是富户吧?”
尹金明:“是。”有点钱能给子弟开蒙,但不足以改换门第。
段晓棠:“知道兴兵处,是何种模样么?”
尹金明知道段晓棠想说什么,“兵过如梳,匪过如篦。”情况或许比文城强一些,但强不了多少。
世家豪强还好,他们有钱有家丁,可以花钱买平安,也能据坞堡庄园以自守。遭殃多是普通百姓,家产被抢,壮丁被抓,妇人遭掳掠……
段晓棠长叹一声,“我走到哪儿都想立规矩,如今不仅仅是想立规矩,也是想给人敲警钟。”
尹金明:“将军,想做什么?”
段晓棠:“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凡事指望老天爷不可能。今日我们对残民害民的的乱军不闻不问,他日新的乱军崛起,又怎会放过无辜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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