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很大,时常只有她一个主人。因为吴岭吴越都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吴越少言却不温和,猜不中他的心思,能做的只有顺从。
说来王府待她不差,旁人有的都不缺。但这不是体贴亲近,只是体面。
吴越出征走东莱,吴岭让左屯卫去辽东。她满心欢喜,以为这桩婚事终于迎来好结果,牛家能凭借征高句丽的功劳再上一层楼。
再后来发现怀孕了,她将真正站稳脚跟,往后在王府不会是孤零零一个人。
可没过多久,一切都变了。
先是吴岭忽然派了一队护卫回来保护她,说长安有人作乱。
不到一日,这些护卫又将她囚禁起来,因为留守长安的牛家人伙同卫王谋反。
最后知道的一条与牛家有关消息是,左屯卫反了。
她枯守在院落里,她的新房中,耳目断绝。
将树叶由嫩绿看到深绿,以为会看到金黄乃至落地时。
她的夫君回来了,却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牛韶容眼含泪光,嘴唇嗫喏几许,还是问出来:“牛家如何?”
吴越仿佛一个冷酷无情的机器,宣布最后的结果,“牛家完了。”
无需进一步说明每个人的下场,因为对牛韶容而言,这四个字已然是一种残忍。
牛韶容:“世子,要如何处置我?”
面上镇定,心中却惶恐不已,这时候,她甚至不敢去摸一摸肚子,苟活到今日,最大的倚仗。
吴越宣布决定,“孩子生下来,你出家吧!”
出家,贵族女眷最后稍显体面的出路。
牛韶容鼓足勇气,摸着肚子,肚子尖尖是男孩,肚子圆圆是女孩。
吴岭之前请过几个不同的医者来把脉。
所以她怀的是个女儿吧。
先开花,结的却是苦果。
一出生就要面临母女分离,她在她肚子里,相依为命度过最艰难的几个月。
牛韶容盯着吴越的嘴唇,民间说法,唇薄的人都薄情。
却还是问出来,“我以后还能见她么?”
吴越本想回应一句,有你这个母亲,对孩子往后未必是好事。
世情规矩,儿女身份地位从父不从母。但牛家事涉谋逆,到底敏感了些。
想了想,吴越还是松了口风,“她成亲前,你们可以见一面。”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候。
牛韶容躬身致谢,“谢世子恩典。”
吴越转身离开,今后他会搬去一处新院子。
黑漆大门在身后合上,锁住的是他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和未出世的孩子。
或许世间情缘皆如此,强求不得。
他已经占尽人间富贵,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何须在意那点虚妄的世俗儿女情?
吴越转头回右武卫,将对牛韶容的处置办法一说。
望着段晓棠的脸,略带几分迷茫,“我不知道做的对不对?”
段晓棠本想说对得起自己良心就好,恍然想起,依吴越的身份,做事靠的从来不是良心。
段晓棠:“只要此刻觉得没做错就行。”
若真像大夫诊脉一般,是个女孩还好。若是男孩,往后有的风波。
河间王府第三代长孙,原配嫡子,偏偏是谋逆家族的血脉。
男人在这个社会天然比女性拥有更大的自由和权利。
血缘天然割不断,他长大后,会不会挂念他的母族。
和现代罪犯子女考公,在公检法部门有限制一样。万一哪天飞黄腾达,会不会替他的家人翻案?
说的难听点,两卫和当日被困在牛府的女眷,天然和牛家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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