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棠把记录本拿过来,她的毛笔字是难看了些,但硬笔字还能看,加上字迹小,还能当批注一般用。“第一项内容队列,立正。听到口令,两脚跟靠拢并齐,脚尖向外分开,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
落到杜乔的纸上,只有两个字,“肃立”。
段晓棠念一段,李君璞间或添上一两句,杜乔在纸上写下一两句不长不短的话,积累到一定量祝明月拿到一旁抄写。
屋里燃起十几根蜡烛,微弱而连续的烛光,将方寸之地照得亮堂。
月上三更时,终于将队列和体能理完,能告一段落。
杜乔揉揉酸痛的手腕,“这么一场下来,感觉我都会练兵了!”
段晓棠的原稿写的更详细,具体到每个动作的幅度标准。
李君璞却不觉得杜乔是“纸上谈兵”,因为他的感觉亦是如此。这会正翻看段晓棠后头没完成的武器、阵法篇草稿。
忽而微微皱眉,“床弩攻击城墙?”据他所知,段晓棠出征时并没有攻陷城池。
段晓棠:“我在右武卫校场旁建了一堵城墙,用营中的床弩对着它攻击。但中途被杜将军提醒,现在和军器监关系微妙,床弩的箭支得省着点用,所以现在只能射射城墙上的草靶,连盔甲都不敢套。”
其他衙门的八卦最是动人心,杜乔好奇问道:“军器监真克扣右武卫军备?”
段晓棠:“没呢,有备无患而已。”
杜乔:“要真这样怎么办?”
段晓棠:“王爷和大将军又不是摆设。”
李君璞是过来人,“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段晓棠笑道:“嘿嘿,到时关门放范二。”
管他撒娇卖痴,还是撒泼打滚,总之得把东西拿回来。
李君璞杜乔默然无语,范成明的杀伤力,关中郡县官员有目共睹。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普通人可招架不住。
祝明月将一沓纸递过来,“看看,哪里需要修改?”
三人各分几页检查,确认没有问题。
段晓棠伸个懒腰,“明天应该能交差,今天辛苦你俩了。”
杜乔坦然道:“没事,我离当世最能纸上谈兵的兵法大家不远了。”
祝明月誊写的是要交给吴岭的,林婉婉的字,自由奔放,至今只有三个人能一字不错的完全认识,她本人和两徒弟。
于是赵璎珞被叫来抄写一份,留着段晓棠往后看。闻言有些奇怪,“为何是纸上谈兵?”
杜乔侧身,面容在烛火中明灭,“赵娘子,觉得我能上战场?”
杜乔的身体不说弱不禁风,但绝对称不上强壮。
赵璎珞微微挑眉,“纸上也不错,陶冶情操。”也不知道从哪找出这个词。
杜乔:“齐地文武分野,不似关中文武并举。”似乎是解释自己“文弱”的原因。
譬如杜乔一心从文,秦景和葛寅一意从武。
李君璞:“各地风情不一,关中近草原,受胡风影响甚多。”
段晓棠:“这只是尚武的来由,崇文呢?”
祝明月:“长安、关中是天下的中心,世上最富裕的地方。机会多资源多,可以尽心培养子弟。与之相比,齐地困乏一些。”
“归根结底一个字——穷。”
有限的资源,只能走一条尽可能接近成功的道路。
就像富裕地区的孩子会上很多课外的补习班兴趣班,而贫困山区的孩子,许多年后才知道少年宫是什么。
“大晚上能不能不说这样的话题,”杜乔捂住胸口,心口好像中了一箭,片刻后恍然道:“不过道理好似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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