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人的担忧,叶淮舟一进门把行李箱一扔,包一甩,就蹙眉看着我,眼神很不屑:
“啧啧,瞧你这点出息样。发生什么事了,就要死要活的?”
不知道为何,我原本很紧绷很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叶淮舟出现的这一刻,竟一下就有一丝丝松懈下来的感觉。
“快别说风凉话了,棠棠都这样了,你还调侃她。”
宋颂听叶淮舟这么说,连忙就对叶淮舟说道。
“哪样了?听说又是吐血又是抢救的,不至于啊,天塌下来不还有个高的顶着么?就这点心理承受力,还想做事业型女强人?”
叶淮舟这张损人不利己的嘴,任何时候都这么劲劲的。
他走到我面前,拽开一张椅子就大剌剌地往上一坐,看着我,脸上仍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笑起来老是嘴巴歪歪的,一副坏坏的样子,这笑容,带着一股子邪性,很有感染力。
我一下没绷住,被他勾得浅笑了下。
“还笑得出来,看来,没我想的那么严重。贺瑾瑶打电话跟我说的时候说得那么吓人,害得我赶了一晚上的飞机,以为见不到你最后一面呢——”
叶淮舟说完,伸手过来就狠狠勾了下我的鼻子。
那副模样,像极了宠溺小孩的家长。
没想到,他和宋颂听到我有事,都是连夜从外地赶回来的,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子心暖。
紧绷又压抑的情绪,随之又松懈了几分。
“你瞧你,说的都什么话。棠棠现在没事了,就是神经受到了刺激,也不知道霍璟川到底干了什么。”
贺瑾瑶也被叶淮舟的调侃弄笑了,她紧接着说道。
“我猜到了,除了他,没人能把她搞成这样。”
叶淮舟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他目光盯着我,眼神中不由自主流露出一股子担忧。
可大概意识到我在看他,转瞬,他就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邪性:
“你两出去吧,你两在这,估计也问不出啥来。这事,还得我来。”
叶淮舟盘着腿,气定神闲对宋颂和贺瑾瑶说道,一副对我了如指掌的模样。
“你确定?我两可是棠棠一直玩到大的姐妹淘。”
“就是,叶淮舟,你少臭美了。”
贺瑾瑶和宋颂对他这话严重不满,纷纷表示抗议。
叶淮舟却挑了挑眉:
“有些事,男人出马比你们女人强。你们去吧,顺便,给我和棠棠买点东西吃,我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饿着呢。”
叶淮舟大爷似地挥了挥手,那副自带的痞气又帅又酷,让人没法子拒绝。
贺瑾瑶和宋颂不满地撇了撇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大概觉得叶淮舟说得在理,于是,两人以去买东西为由,先出去了病房。
我看着叶淮舟,他身穿着一件黑色皮衣,里面是一V领打底衫,下身是烟灰色长裤和一双短款马丁靴,明明大冬天,他的穿着却显得很是单薄,可就是这份率性与洒脱的气质,衬得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愈发明朗帅气。
我不知道他这阵子去了哪里,只听说他一直在外面奔波,看朋友圈发的照片,似乎去了新疆,又去了西北,总之,所到的地方,荒凉而孤寂,像极了他一贯清醒疏离、遗世桀骜的样子。
“别看我了,我知道我很帅。”
见我在打量他,他于是冲着我眨了眨眼,随后,他突然把他的单肩包拿出来,从单肩包里取出了一串小叶菩提,递到我的手里:
“我在藏族喇嘛那里求来的,专门为你开了光。戴手上吧,神经不安的时候摸摸,管用。”
叶淮舟低声说道,随后,就为我一圈圈缠在了手上。
这小叶菩提,颗颗色泽光亮,大小一致,一看就是上乘货色,难为他了,出趟远门,还惦念着我。
“谢了啊,我都没送什么给你。”
我不禁觉得惭愧,这一世,我总觉得自己欠了叶淮舟很多,而他却不知道为何,总是这样默默的,为我做很多事,却不求任何回报。
“我什么都有,要你送我什么。说说吧,怎么会气成这样?”
叶淮舟冲着我挑了挑眉,再度问道。
说来也奇怪,刚刚宋颂和贺瑾瑶问我,我会忍不住想哭,感觉难以启齿,可是,在叶淮舟面前,我却很自然,很平静就吐露了出来:
“黎诗真的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我千方百计地防,最后,还是出局的结局。淮舟,这是命中注定吧?”
我很意外,我说出这些,竟没有一丝波澜,就仿佛刚开始那个情绪失控、发疯又呕吐的人,不是我。
叶淮舟的身上,大概有一种使我情绪镇静的魔力吧。
“猜到了,要不是这,你不至于气成傻子。”
叶淮舟像是未卜先知那般,勾了勾唇,话语中仍带着调侃。
“你才傻子。”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霍璟川怎么说?他承认了?”
叶淮舟收起调侃,又正色问我。
听到他提起“霍璟川”三个字,我本能的,就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我点了点头:
“算是默认吧,不想提他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婚?成全他们,还是……?”
叶淮舟凑近,低声问我道。
“离,当然得离。可难道就让他们这么畅通无阻地在一起吗?难道他对我所有的欺骗与伤害,就这样通通一笔勾销?”
我的情绪,险些又一次激动起来,我奋力抓着被子,切肤的疼痛,让我浑身都仿佛在燃烧。
叶淮舟慌忙摁住我的肩膀,他深褐色的眼眸里透着一股让我宁静的力量:
“淡定,别激动。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不会一个人战斗,所以,先冷静。你的意思,你想报复,是吗?”
叶淮舟一下压制住了我内心狂热的情绪,我逐渐又回归冷静,靠在病床上:
“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险些都重新爱上了他,以为他真的变成了我渴望的那个人。但现在,现实像一巴掌,狠狠地把我拍醒。报复,我当然要报复,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我咬牙切齿地说道,情绪,却不再是激动,而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这些话,这些藏在心底的话,我没办法对其他任何人说,可唯有叶淮舟这里,我能够如此轻易地说出来,且,不怕他对我有任何看法。
“好,那我帮你一起。你想怎么报复,都行。”
叶淮舟真诚地看着我的眼睛,与此同时,他轻轻握住了我冰凉的手。
我惊觉他手上似乎有一层薄薄的老茧,我不知道他这些日子,究竟去干了些什么,原本在我印象里,他的手掌似乎没这么粗糙。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问,便突然注意到,病房门口的小窗上,此刻,一双我极其熟悉的眸子,怔在阴蛰地注视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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