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当与死当的差价太大,男人蹙了蹙眉。
他自是想要活当,至少以后还能将龙枪赎回来,只是活当的价格未免太低,根本买不够将士们归京所需要的粮食。
“死当,再加些银钱吧。”谢守均握紧了手中的长缨枪,枪终究是死物,还是将士们的性命更重要。
“这……”掌柜的为难道,“这已经极高的价了,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家一向实诚不欺客,更何况,我这价格还是按照这长缨枪砍过匈奴脑袋才给出来的高价,至于这黑枪到底有没有真的砍过……”
掌柜的点到为止。
谢守均自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若是这长缨枪根本没砍过匈奴的脑袋,可就不值这个价了。
“一百二十两。”谢守均按住墨龙长缨枪,他看出这掌柜的对这长缨枪有想法,于是又提价了四十两,“这枪,砍过至少上百颗匈奴脑袋。”
“客官您这就说笑了。”掌柜的顿时被逗乐了,“想砍上百颗匈奴脑袋,那是得常在边关混的大将军才能办到,您瞧着更像江湖中人,说是砍了一百颗匪徒脑袋,我还会信上一信啊!”
“这样吧,看你诚心要出,九十五两,不能再多了。”掌柜的扫了一眼那墨龙长缨枪,说起来,他总觉得这长缨枪的来历不小,北地会武的江湖之人颇多,神兵利器自然也不少,掌柜仅是一眼便能看出这枪定不是俗物,且总觉得应是他曾听说过的某个良器之一……
是什么来着?
掌柜的绞尽脑汁地思考着,然面上却是毫无异色,继续与谢守均讨价还价。
最终将价格讨到了九十八两,掌柜的故作肉痛道,“那便如了客官吧。”
谢守均心中轻松了口气。
他也怕这典当行的掌柜突然翻脸不想要了,而这已经是他打听的口碑最好的典当行了。
等待掌柜写当票的时间里,谢守均最后抚了抚龙枪,像是抚摸陪伴自己多年的爱人,目光里蕴藏着太多不舍与黯然。
这是上一任边疆大将军临死前托志送予他的,望他能够在有生之年击退匈奴,还建安一片清朗和平的边境。
如今被他典当出去……也罢,只望日后边关无敌来犯,再也没有拿起它的机会。
“客官,在这里签名按印。”
当票和印泥被放置在谢守均眼前,谢守均提起笔,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面色沉沉地落下了笔。
“殿下当真想好了?”
突而,典当行门外,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谢守均闻声抬眸,只见一白衣男子抬脚走了进来,一身雪白毛裘因为赶路略显灰旧,却仍不减男子俊逸出色的容颜,与那矜贵风流的气质。
“你是……”谢守均望着来者,他并不认识对方。
“在下沈渊,新任刑部侍郎,兼辽州巡察使。”
沈渊微微行礼,亮出自己的身份牌后,走至柜台前将当票往那掌柜的方向推了推,淡笑道,“这可是当今大皇子所持有的神兵利器,不知砍了多少匈奴脑袋、沾了多少匈奴鲜血的黑龙神枪,在您这里却只值不到一百两,不知掌柜的到底是不够厚道,还是太过眼拙啊?”
掌柜的顿时张大了嘴巴,目光惊疑地落到那墨龙长缨枪上。
难怪他总觉得这兵器不俗,而这位客官的气质也相当卓尔不群,没想到竟是当今的大皇子——
北地百姓离边关的距离并不算远,掌柜的自然也有所耳闻,大皇子常年驻守边关,其有一黑龙长枪曾斩杀过无数敌军猛将,乃大皇子的心头好!
只是……谁会想到大皇子会来这里,还把墨龙枪给典当了?!
望着那被推回来的当票,掌柜的心中一阵后悔和肉疼,若这真是大皇子所用的墨龙枪,以后转手必然能卖出十倍的价格,早知道他刚才就直接一百二十两买下来了!
也不至于像现在,被人推回当票,能不能买下来还另说!
“殿下典当这墨龙枪,是为了买军粮吧。”沈渊转身看向谢守均,询问道。
谢守均沉默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军粮之事,殿下不必操心。”沈渊提起那墨龙枪,放回了谢守均手中,“幸好臣来得及时,否则这墨龙枪若是出现在辽州,必然要惹出一番麻烦来。”
谢守均接过长枪,闻言不解,“何出此言?”
沈渊笑了笑,并未多言,“此地恐不宜多说,等到了辽州,殿下自然便知道了。还请殿下先随臣归军,有要事相议。”
谢守均看了一眼柜台上那当票,犹豫了些许,那掌柜的极有眼色,连忙道,“大殿下不必担忧,若殿下还会回来,本店自然不会降价。”
谢守均这才放心地收起墨龙枪,跟着沈渊离开了典当行。
路上,沈渊说明了来意,“臣应召于二殿下而来,恳请大殿下前往辽州协助举办冰雕节一事。二殿下已寄信给陛下,想必不日便能收到回信,只要您率领军队协助二殿下办事,二殿下自然会管将士们的吃穿用度。”
“你是说,二皇弟叫你来的?”
谢守均一时怔愣,心下滋味繁杂。
将士们对他而言,无疑就是他的第二条性命,而墨龙枪对他而言,则是边关已故的将士们遗志的化身,两者皆不可割舍。
之前二皇弟便以火药一物救他千百兄弟之命,这一次,他不仅又救了他一命,甚至还让他得以保全了墨龙枪……
谢守均怎能不感激,怎能不触动?
只是……“他身子一向不好,怎来了这寒苦之地?”
谢守均紧皱着眉,俊朗沉稳的面容上尽是担忧与不赞同之色。
北地太冷,父皇怎么能让二皇弟来辽州办事?尤其正值百年难遇的雪灾之际,但凡染上了风寒之病,以二皇弟那弱不禁风的身子,要遭多少苦头吃?
始作俑者的沈渊,难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二殿下心怀慈悲,怜悯北地百姓贫苦,欲为其谋条出路,因此才亲临辽州。”他不紧不慢道,提起谢承泽时,眉眼总是不经意间地柔软下来,“再者,二殿下并无殿下所想那般弱不禁风,他只是纯粹有些贪懒罢了。”
沈渊的语气过于轻松熟稔,又似掺带着一些别样的情感,饶是情感略有薄弱的谢守均,听到这番话也不禁仔细打量了沈渊一眼。
此人好像与二皇弟颇为相熟。
他不在的这些年里,难道都是此人陪在二皇弟身边吗?
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说不清的滋味,谢守均既欣慰于谢承泽在京城之内有友人相伴不会寂寞,又有些吃味这十年来陪在谢承泽身边的不是自己。
那孩子一向嘴甜,自小便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大哥,也不知他走后,是不是又叫起了别人哥哥。
不过……他愈发想见见他了。
不知他是否依旧爱笑,不知他是否还喜甜食,也不知幼时那丑字是否已经练得雅观,更不知……他是否也有在思念远在边关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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