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百里铁匠棒打鸳鸯一事,李桃歌没好意思说出口,轻声道:“这不是刚发了饷银,兜里松快点,正巧嘴里寡淡,所以才跑来找大人饮酒。”
谁说年少不知愁滋味?
少年有少年的忧愁,中年有中年的无奈,老年有老年的辛酸。
愁有千万种,万千人各有各的愁。
王宝杀人技巧熟稔,察言观色的本事却差强人意,诡异笑道:“是不是江南给你气受了?女人么,都一样,哄一哄,骗一骗,受一受,等到娶进了家门,形势可就变样了,之前受过的气,连本带利都能讨回来。”
李桃歌见到火盆里火势渐衰,添了几根柴,诚恳道:“流放之前,我爹背了一身债,又被打入大牢,我亲妹子不忍心他受苦,于是去给大户人家当小妾,这才将我爹从大牢里救出,之间还得罪了好多权贵,欠了不少债,我爹又是拧脾气,宁折不弯的主,走了这么久,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
即便相府没将他视如己出,心善的少年依旧会念及血脉亲情,父亲,妹妹,还有那位罗礼罗总管,夜深人静时,经常会挂念。
王宝拍开酒坛,飘出微弱酒香,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愁眉苦脸,原来是家里遭了人祸,我有几名出生入死的兄弟,已经回到了皇城当差,不算官,只是衙门小吏,对于你们普通百姓而言,或许会有些用处,我帮你写一封书信,能不能帮到忙,且试试再说。至于你们家欠的债,等悬赏的银子发下来,先拿去用,相信大家伙不会说啥。”
李桃歌将余下的木柴归拢整齐,轻声道:“这样一来,又欠出几份人情,我爹心里更不安生,不如自己慢慢攒。”
王宝也没拿用酒碗,直接拎起坛子灌了一大口酒,“是啊,滴水穿石,即便不徐不疾,亦不至一手污泥。钱好还,人情难还,你爹是个明白人,先写封信问问,家里实在有难处,那些赏钱你随便用。”
“多谢大人。”李桃歌深深鞠了一躬。
活了十几年,没尝到亲人关怀,却尝到了袍泽情谊,这三千里的路途,没有白走。
“少跟老子玩这一套,恶心。”王宝大口灌着酒,骂骂咧咧说道。
李桃歌讪讪一笑,询问道:“大人练了几年刀?”
王宝瞥了眼身后雪亮陌刀,傲然说道:“这把刀摸了十四年,牛耳尖刀摸了八年,宁刀摸过六年,咋,听口风,你要练刀?”
李桃歌屈指一算,王都统练刀练了二十八年,自己现在练刀,二十八年之后,年近半百,一个老头子还跟人拼什么命?学刀的心思荡然无存,带有失落说道:“我想杀敌立功,当都统,当将军,可惜我爹不允许我习武,说是家规如此,大人,您说我该不该习武?”
王宝边喝酒边笑道:“习得一身好武艺,是边疆安身立命之本,你爹又没有来过镇魂关,懂个屁呀!难道等蛮子来了,伸脖子等死?别理他,本事不大毛病不少,这样的窝囊废我见多了!还有,当将军未必要练刀,你不是时常偷着练枪吗?臂力应该过得去,再加上眼神好,不如练弓。说实在的,按照你的性子,不适合冲锋杀敌,倒不如当一名弓手,百步之外取敌人性命,攒敌头换取功勋,或许几年之后,我得称呼你一声李大人了。”
把琅琊李家的家主,堂堂二品翰林学士骂成窝囊废,或许是王宝这辈子最不愿提及的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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