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想着……”常顺悄悄吞了吞口水,犹犹豫豫道:“就算娘娘进来了,陛下您若是不松口,娘娘哪里能猜得出其中关窍……”
您是天子,您要是打死不认,宜嫔不也是要铩羽而归的么?
常顺一边说,一边悄悄地抬眼去窥探单允辛的脸色,满脸的委屈。
单允辛被这句话给戳到了痛处,先是有些不尴不尬地微抿了唇肉,而后立刻摆起架子来,一双丹凤眼狠狠瞪了他一眼。
“闭嘴。”两个字,说的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瞎说什么大实话?
单允辛心里窝火,他要是能对着尤听容强硬起来,还要你常顺拦着做什么??
单允辛想着,又是埋怨常顺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替朕把床帐给勾起来。”真是,越来越没眼色了。
常顺缩了缩脖子,识趣地闭嘴不谈了,“奴才多嘴。”
而后走上前去,将青乌缎的遮光帐子挂起半边。
“罢了,左右也瞒不住她,日后她再来,若没有外臣在,就由着她罢,你只管通报一声便是。”单允辛似乎也是没法子。
常顺早有预料,“奴才记下了。”
“还有一事。”单允辛的脸色冷了下来,眼睫微微垂落,说话的语气阴沉了几分。
常顺敛目肃神,垂首听旨,“但请陛下吩咐。”
“钦安殿里,住了位沽名钓誉的‘高僧’,虽长的慈悲脸,生的却是罗刹歹心,这样的人,怎配在佛祖跟前侍奉?”单允辛凌厉的凤眼微眯了一瞬。
常顺知道陛下所说是若生,垂首附和,“奴才即刻将人杖杀。”
“临近年关,宜嫔又怀着胎,朕不愿造杀孽。”单允辛抬手止住常顺正要转身离去的动作。
“陛下的意思是……”左右陛下是不可能轻纵了此人,至于怎么罚,常顺心中没有章程。
“他既自诩天生佛骨……”单允辛勾起一个有些残酷的冷笑。
“施膑刑,剐去膝盖骨,让他再不能跪在佛祖脚下。”
“再割了他的舌头,让他再不能诵经;砍了他的手,让他再不能在佛前祝祷。”
单允辛说的不紧不慢,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凌,一字一句透着彻骨的寒意。
“如此,也算还了佛门清净。”单允辛平淡地看了一眼床边的常顺。
常顺被他冷冽的目光看的打了个激灵,赶紧答话,“奴才遵旨。”
“那……”常顺有些拿不定主意,“此歹人陛下欲逐往何处?”
“他有个好师傅,朕与安隐有旧约,他虽无义,朕却是一言九鼎。”单允辛似笑非笑,“他既是修佛之人,便留他在钦安殿度日吧。”
常顺心肝一颤,呆愣片刻,垂眸道:“陛下仁慈。”
单允辛摆了摆手,常顺这才放下床帐,转身出去。
出了内殿,常顺忍不住拍着心口,有些心有余悸。
陛下这哪里是放若生一马的意思,这是要他生不如死呀!
一个在佛门里浸染出来的和尚,满肚子的佛法和学识,通晓岐黄之术,有本事又有野心。
现在陛下要将人废了不说,还要将他留在三世佛下。
让他寸步难行,每时每刻都要听着祝经祷文、木鱼声声,闻着佛香缭绕,日日回忆他曾拥有的一切……永远失去的一切。
更何况,钦安殿虽属佛门地,却在这金雕玉砌的宫禁之中,说到底,这是个尊卑分明的地方,可不讲究佛门的什么众生平等。
拜高踩低的人比比皆是,在宫里头,失势的人,比死人还不如……何况是陛下厌恶的人。
这凡尘俗世的苦头,可有的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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