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沈藏之,一时间没人接话,大厅内陷入了让人心焦的安静。
沈炳泽的双眉简直要拧到一起了。
不过这件事的确是他理亏,木已成舟,王氏发泄一番,还能趁机把清歌母子带回来认祖归宗,不亏。
沈修益没有立刻劝王氏。
他知道母亲正是伤心,需要发泄的时候,不弱等她宣泄出来再说。
心疼王氏的同时,沈修益偏头看了眼沈炳泽。
沈炳泽眉眼低垂,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炳泽身后是老太君。
平日慈爱的老太太,面上尽是不喜。
其实,早在王氏冲进来之前,老太君就得知了清歌母子几人的存在。
虽不赞同沈炳泽的行为,但清歌生的孩子是侯府血脉,是沈家后人。
别人高门大户都是三妻四妾子嗣成群,沈炳泽当年娶金尊玉贵的长宁郡主她就不同意。
奈何沈炳泽自己愿意,坚持要娶,娶就娶了吧。
谁知道长宁郡主那性子跟冰山似的难以捂热乎,动不动还闹小脾气。
生下沈藏之后,她更是以伤了身子为由,不跟沈炳泽同房了。
当时得知消息,老太君气的鼻子都歪了,非要把长宁郡主逐出去。
碍于长宁郡主背后还有太后娘娘,老太君不得不忍耐,好在长宁郡主是沈家的媳妇儿,她赶不走,可以用别的法子磋磨。
终于,在她的挑唆磋磨和努力之下,沈炳泽和长宁郡主反目,长宁郡主心灰意冷离家去了玉蝉寺。
那时候沈修益已经出生,老太君见王氏性子的确温柔,人也懂事,孩子更是可爱,做主将他们母子迎进门。
这些年吧,王氏虽然表现的懦弱了些,好歹撑起了整个家。
美中不足的是,她对沈炳泽的妾室们明着好,暗里苛刻。
老太君心里清楚,却也不会为了几个妾跟王氏如何。
如今王氏再闹,多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想到这,老太君收起神色,语重心长道:“王氏,你进门后,的确给炳泽纳了几房姬妾。”
“但平心而论,哪有让姬妾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的,临安侯府家大业大,别说住五六个女人,便是十来个也够地方。”
“炳泽每次去那院子,那几个就跟妖怪见了唐僧似的,这个争风那个吃醋,久而久之,他也厌烦。”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回被外头自由的花儿勾引了去。”
当然,还有一句话,老太君没说出来。
沈炳泽的姬妾,算上没名分的和出事的,一共曾有八个。
八个人女人愣是没有一个诞下子嗣,倒是有四个曾经有孕。
一个怀孕三个月跌倒摔的流产,伤到胞宫不能生育。
一个怀到六个月贪嘴误吃了活血的东西,不但失去孩子,女人也在小产后的败症中死去。
一个怀到八个月,非要上山去给孩子祈福,路遇歹人,至今不知所踪。
剩下一个倒是怀足月了,可惜难产,生了三天三夜,最后精疲力竭,孩子活活闷死在肚子里,当娘没几个时辰也咽了气。
几件事在一年内发生,别说沈炳泽了,她都有阴影。
也不是没怀疑过是人为,可查来查去,当真如天意一样难违!
这些年王氏也没再怀上孩子,连老太君都觉得,可能是天意如此吧。
眼下天意破了,她这个老祖宗当然高兴!
不但高兴,还觉得青楼出身的清歌没那么讨厌了。
老太君的话没说完,王氏却敏锐的察觉到了里头的深意。
当真查起来,王氏压根招架不住。
她好不容易嫁给沈炳泽,坐上侯府夫人的位置,不可能允许第二个自己出现。
但她要装贤良大度,沈炳泽多看了谁两眼,她都会张罗纳进门。
只是个消遣的东西,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子嗣。
王氏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沈修益的地位,一个心腹大患沈藏之足以!
越想,王氏的手抓的越紧。
不能慌。
一个青楼贱人而已,当年长宁郡主连嫡子都生了,不一样滚蛋?
沈修益见王氏神色变了变,赶紧上前揽住她的肩膀,递上台阶:“母亲衣裳还湿着。”
“您先去换一身,免得遭了风寒,我叫人炖点安神汤过去。”
又朝跟过来的婆子道:“扶夫人回去。”
王氏抬眸,泪眼涟涟的盯着这个好大儿。
没说话,但那双眼分明带着责怪。
沈修益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沈炳泽和老太君的态度摆在眼前,他不可能唱反调。
“母亲。”沈修益低声在王氏耳畔道:“父亲明显爱那个清歌,也爱清歌生的孽种。”
“您越闹,越得厌恶,不如把他们母子放进来,在眼皮子底下,多的是法子……”
王氏深吸一口气——是啊,她还没儿子清醒呢。
这临安侯府里,死的人又不止一两个,多几个有什么关系?
追根究底,都是沈炳泽造的孽!
王氏压下心里的百般情绪,再抬眼,除了眼睛红了点,面上已经规整好了情绪。
她带着哭腔示弱:“老祖宗,是我的错,一时间想不过来。”
“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再说什么都没意义,侯爷既然喜欢……”
后一句话,说的尤其艰难:“那就让人进门吧,总不能让沈氏血脉流落在外。”
老太君满意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贤妇,外头的进门,都得尊你一声嫡母,你不吃亏。”
“你不是要换衣裳吗,赶紧回去吧,别把自己折腾病了。”
王氏一如从前顺从:“是。”
说完又转向沈炳泽:“侯爷,刚才是我……一时间被愤怒冲昏头脑失态了。”
“侯爷喜欢,抬进来做姨娘就是。”
她态度忽然转变,沈炳泽有几分讶异。
不过他没有多想。
孩子都生了,外头也传遍了,不服气还能如何?
沈炳泽看了眼王氏,愧疚理亏之下,语气也好了起来:“我也有不对,不该瞒着你。”
“当时害怕你生气,所以才稀里糊涂这么多年,刚才也是我说话冲了些。”
“你……”
王氏只觉恶心。
她示弱,沈炳泽才顺着台阶给她好言好语。
要是她情绪继续恶劣,跟他吵起来,以他对清歌的维护,只怕还会说更难听的话!
男人,劣根如此。
王氏摆摆手,故意强撑起一抹笑意:“侯爷,你我夫妻一体,我都懂。”
她说完,朝那婆子招手:“走,我们回去。”
闹了一场,王氏精疲力尽。
从愤怒到伤心,现在只剩下说不出的恨。
沈修益没有追过来,府上已经有个沈藏之了,他不能让外头的进来跟他争什么!
他继续留下,劝慰父亲和老太君。
走在回去的路上,王氏脚步虚浮,几次差点摔倒。
心腹婆子搀扶着她,忍不住叹息:“夫人,您这是何必呢,府内的姬妾也不少。”
“一个贱人,进门就进门了。”
“你不懂。”王氏停住脚步,回头朝大厅方向看了眼。
已经走出去很远,早就看不见大厅了。
她目光怔怔,苦笑道:“沈炳泽当年为了我,也是如此跟长宁郡主对峙。”
“十来年啊,他的心早就被外头的狐狸精勾住了,我人老珠黄,没留下他的根本。”
“好不容易把沈藏之斗成残废,我没力气再对付年轻貌美的贱人了。”
沈炳泽的心偏了,她也斗不过。
婆子又叹了一声:“外头那孩子是个外生子,名不正言不顺。”
“何况才十岁,成不了气候,断不可能威胁到咱们公子的爵位。”
王氏摇摇头:“我赌不起人心。”
婆子除了叹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夫人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王氏停顿一小会儿,起身继续往回走:“最近荷风榭不是与世无争吗?””
“你放出消息,就说侯爷被外头的贱人迷昏了头,非要让母子进门,还准备把临安侯的位置传给那贱人的儿子。”
婆子搀扶着她,应声的同时,小声道:“只怕激不起风浪,那位郡主修行多年,小侯爷又快死了,她不会管这些。”
“她会。”王氏冷笑:“我也是有孩子的女人,为了沈藏之,她不可能不出手。”
“退一步说,她不出手,我们就逼得她出手,让他们鹬蚌相争。”
婆子当即明白了:“是,我这就找人去。”
“现在就去,以我病了需要大夫的理由出府,一定要小心谨慎些。”王氏提醒:
“府上那老太太不是吃素的,沈炳泽也是个老狐狸,这个节骨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我身上。”
婆子点头,旋即顶着小雨离开。
……
另一头,远离这场热闹的几人,已经抵达了宫中。
沈藏之病了多时不露面,新婚夜又传出病情恶化的消息,再度出现,多得是人注目。
不过,长宁郡主跟随再旁,还有新婚的小侯夫人,别人窥探不出什么来。
一路到了太后娘娘宫中,没想到太后娘娘正在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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