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沈阳崇政殿内站满了人。
宗室王、贝勒、贝子,八旗旗主、将领及重要大臣全部在列。
不仅如此。
就连布木布泰(孝庄)和哲哲皇后也来到了现场,他们躲在福临身后的屏风后面,侧耳倾听。
索尼站在福临身旁,拿着圣旨大声念道:“顺治元年,和硕睿亲王多尔衮率正白旗、镶白旗,镶黄旗及外藩蒙古两万余人破长城入关,南下伐明。”
“因轻敌冒进,致大军遭遇空前未有之惨败。不但折损了精锐兵马,同时还导致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一等昂邦章京遏必隆战死沙场,尸首无踪。”
“皇上与诸王、贝勒、贝子、大臣商议,本想夺去其一切爵位职务,下狱治罪。”
“但是,”索尼话锋一转,“和硕睿亲王的爵位为先皇所赐,大清以孝治国。皇上敬重先皇,彰显孝道,决定只罢免多尔衮正白旗旗主及叔父摄政王之位,保留和硕睿亲王的爵位。”
“另外,罚没睿亲王府九成家产用以抚恤战死的将士家属。”
“钦此!”
索尼念完圣旨后,整个崇政殿鸦雀无声,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除了正黄、镶黄两旗的人,其余所有人都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尤其是多尔衮。
当初他进宫找布木布泰(孝庄)商议过此事,结果布木布泰表示她帮不了忙。
没想到今天竟然给了他一个意外惊喜!
看着多尔衮先惊后喜的表情,济尔哈朗皱起了眉头。
这算什么?
多尔衮犯了这么大的错,竟然还能保留亲王爵位?
简直闻所未闻。
他抬头看向代善,打算按照之前私底下的约定,联合起来反对。
结果代善根本不鸟他。
不但无视他的眼神,甚至还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济尔哈朗不是傻子,顿时明白代善已经被“收买”了。
他不甘心,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同伙。
八旗有七位旗主。
他至少需要找到三个以上的支持者才能有机会改变现状。
正黄和镶黄两旗的旗主是福临,他没办法拉拢。
正白旗是多尔衮,也没办法拉拢。
代善不回应他,等于间接地表明了态度。
剩下的......
济尔哈朗率先看向镶蓝旗旗主豪格。
豪格巴正不得多尔衮早点死呢,于是他立刻点头进行了回应。
济尔哈朗接着看向镶红旗旗主罗洛浑。
罗洛浑所有事都听代善的,一番眼神交流后济尔哈朗被婉拒。
济尔哈朗无奈之下看向镶白旗旗主多铎。
希望他能背刺多尔衮。
多铎也在犹豫。
他与多尔衮虽是亲兄弟,但是当初他犯错时,多尔衮这位亲哥哥可没手软。
不但强行与他互换了旗帜,还没了他十五个牛录。
现在多尔衮失势,他想拿回那些曾经失去的东西。
鳌拜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用目光请示福临后,站出来说道:“皇上经与诸王公大臣商议决定,封礼亲王代善为叔父摄政王,豫亲王多铎暂领正白旗旗主之位。”
多铎听完之后先是一愣,随后对着济尔哈朗比口型:你自己玩去吧,我不掺和了。
虽然没能如愿当上摄政王,但他已经非常知足了。
毕竟八旗当中,除了福临只有他一人当了两个旗的旗主。
所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自知无力反抗,只能暗暗叹息一声,接受了这个现实。
多尔衮最先反应过来,他跪在地上:“臣多尔衮谢皇上法外开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福临对多尔衮的表现很满意:“睿亲王平身,其他人觉得朕的处理是否得当?”
“皇上圣明,臣等佩服!”
众人齐齐下跪,对这个处理结果表示满意。
一番寒暄之后,崇政殿内恢复安静。
索尼再次站出来说道:“皇上,诸位王公大臣,有一件大事需要着重说一下,蒙古人那边最近好像有些情绪。”
六十一岁的代善眉毛一挑,立刻跳了出来:“怎么?他们想造反不成?胆敢造反,咱们立刻派八旗铁骑前去剿灭。”
鳌拜看着枯木逢春的代善,心中有些唏嘘。
摄政王的位子果然有魔力,竟然能让代善这种与世无争的老好人产生了好胜心。
如果有可能得话,将来他老了之后也要当摄政王,焕发第二春!
这颗种子在鳌拜心中开始生根,发芽!
索尼对着态度强硬的代善微微一笑:“礼亲王别急,蒙古人不会,也不敢反!”
“此番入关劫掠的物资虽然不少,但是大部分都分给了战死将士的家属。剩下的物资中,一多半分给了旗人,余下才给了外藩蒙古人。”
“他们嫌分到的粮食少,无法过冬,这才通过使者表达了不满。”
“粮食少?”一直没说话的济尔哈朗终于找到了话题切入点,“据我所知,由于明廷免了全国一年赋税,百姓手中有不少存粮,所以这次劫掠的粮食比之前几次都多。”
“怎么会嫌粮食少?”
“是啊,不应该啊!”代善抢着附和。
索尼苦笑一声:“两位王爷莫不是忘了,入关抢的粮食再多,也没法和宣府那些商人比。”
“远了不说就说去年,单就张家口堡那八家商号,通过草原运抵盛京的粮食高达数十上百万石。”
“今年四月份明廷突然将他们杀了,自那之后,除了零星有商人往盛京运了一些粮食外,再无其他人运粮。”
“今年也就这样了,往后的日子,将更加困难!”
崇政殿内的众人同时沉默。
他们之所以不缺物资,全靠那些商人帮忙。
除了吃的粮食,还有制作武器的铁、铅,做衣服用的棉麻,尤其是棉花,那可是制作棉甲的必备品。
另外还有火药,情报等...
有这些东西,他们还能和明廷对抗。
没了这些东西,他们拿什么对抗明廷?
济尔哈朗当然知道其中道理,站出来忙问:“现有的这些商人,有办法拉拢吗?”
索尼摇头:“不好说,明廷对宣府一带的商号管控极其严格。大部分商号都不敢做咱们得生意,敢做咱们生意的只有三家。”
“哪三家?”代善问。
“周氏商号,金盛源,还有一家叫万福祥。”
“据查,周氏商号的幕后的主人是崇祯的老丈人周奎;金盛源背景很复杂,有官员,也有勋贵,传言幕后之人是兵部尚书兼内阁首辅李邦华。”
“另外一家呢?”
“没查出这个商号的背景。”
济尔哈朗点头:“好,多和他们接触一下,看能不能重建之前的商路。如果能的话最好,如果不能,就得想办法另辟蹊径了。”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各自回府。
进了腊月就是年。
整个盛京不但没有年的气氛,反而家家户户门上都挂着白布。
走在街上,哭声遍地。
回去的路上,多尔衮不想听这些哭声,让范文程与他同乘一座轿子。
“范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虽保留了亲王爵位,却无实权在身...。重返朝堂不但要对抗济尔哈朗和代善,还要对付豪格甚至多铎...难啊!”
范文程微微一笑:“睿亲王莫慌,臣以为需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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