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沈筝想到了罗浩文。
果不其然,余正青也提到了他:“就像昨日,有个小子就找上了门,直言你们沈大人是妖女,要为民除害,就在南坝村。”
周里正瞬间头皮一紧。
这事儿他略有耳闻,可他这两日实在是太忙了,没来得及去仔细了解,村民们也只是说,有个毛头小子上门耍猴,至于他说大人是“妖女”一事儿,绝口不提。
他没想到,此事竟严重至此。
里正们闻言也都沉了神色,恶狠狠问道:“知府大人,那小子人在哪儿?”
余正青只是说:“在本官手中,本官自会处置。”
他看了看里正们,又说:“重点不是那小子,而是你们将沈大人传得越神,外界对她有意见之人,便会愈发针对她。”
“修生祠,或许会像你们所说的那样,能使她往后飞升成仙也好,福泽延绵也罢,都抵不过她如今还是官身,官场之中,多沽名垂钓之辈,你们如此,反将沈筝推向了那面,反而不好。”
“且你们沈大人,是如今大周官场中,唯一一名稍混出头的女官员,若是你们一来就给她冠上个女神仙的称号,让别的女官如何自处?”
余正青一连好几句话,说得众里正哑口无言,他们这时才知道,自己与为官之人的差距在哪。
论分析利弊得失,他们真的太片面,明明想做好事,谁承想会害了沈大人!
“不修了,大人,我们不修了!”里正们心服口服,态度与方才大相径庭。
余正青与沈筝对视一眼,眼中笑意明显。
虽然方才余正青的那些话说得没错,但他也是故意将问题放大来讲的,往后确实会有那些个情况,但不会太严重。
只要沈筝能接着办为大周实事儿,又有永宁伯府给她兜底,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余正青帮沈筝说话,是他觉得生祠可以修,但现在确实早了些。
他对众里正说道:“当然,本官也不是极力反对此事,如本官方才所说,待往后你们沈大人,能真的在官场站住脚了,你们再给她修也不迟。”
他问沈筝:“你说是吧。”
沈筝沉默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那时的同安县民,手中应当都极为富裕了,若是非要修,那便修吧。
刚才争着抢着要修生祠的里正们,此时反而踌躇了起来。
沈筝见状轻笑一声,说道:“都听我说,你们和村民手中的银子,都揣兜里好好放着,给自己和家人添几件新衣裳,或是给家中置办些物件,若是想的,还可以修两间屋子!”
里正们点头,他们也是如此想的!
沈筝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他们:“待不日你们拿到银子后,若是有外县的远亲,或是普通好友寻上门,说他们有赚银子的门道,红利可观极了,奈何他们囊中羞涩,拿不出本钱来,想拉你们入伙,你们去或不去?”
“不去!”周里正立即说道。
他家中的银子都是他婆娘在管,他说不去,不是因为他不想赚银子,而是他毫无支配家中银钱的权利。
但清远村的张里正有些犹豫,皱眉说道:“这......大人,小人知道您的意思,怕咱们受骗,但银子光靠攒,总归会有坐吃山空的那一日,大银钱都得靠赚才是......”
他将这话说出口,其实心中也有些没底。
因为大人方才说的那情况,正发生在他的家中。
就在前几日,他的远房侄子寻上了他儿子,说手中有个生意门道,奈何差点本钱,就想与他们合伙做。
不过其中红利,并不像大人所说的极其可观,但总归比种地强就是了。
他儿子之所以同意,也是因为他想娶泉阳县的一位姑娘,那姑娘家境比他家好上不少,姑娘父母不嫌弃不说,反而还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这......这可让他们老张家人如何自处,往日他们虽说不是太富裕,但也是打直了腰板过日子的人家,哪能让姑娘的陪嫁多过聘礼!
方才他那句话,也是他侄子教他们的。
所以他关起门来与儿子一合计,才想借此机会搏一搏。
那生意若是能成,他儿子也能将心上人风风光光地娶回家,何乐而不为?
沈筝看出了他的踌躇,问道:“有人找上你了?对方可信否?”
张里正简略地说了一下他那侄子的情况,待沈筝听到“倒卖文玩字画”之时,皱起了眉头。
若她没记错,在原主的记忆中,两年前京兆尹才抓了一伙倒爷,倒得便是这文玩字画。
这一行的水极深,便宜的文玩字画,多是赝品,市面上多有打击,且有不成文的规定。
赝品,你自己若是不嫌弃,放在家中赏玩没问题,可你若要拿出来售卖,那不好意思,腿打断,再送官。
至于真品便更不必说了。
张里正顶多能拿一百两银子出来,这在真正的文玩字画面前,完全不够看。
除非他那侄子剑走偏锋--挖人家陵墓。
这偏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若是人被抓到,可就不止打断腿了。
墓穴中能陪得起文玩字画的,岂能是普通人家?
挖祖坟可是不共戴天的大仇,那些个达官贵人,想捏死几个小贼,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甚至你家人连你死哪儿都不知道,哭都没地儿去。
沈筝转头看向余正青,问道:“大人,若下官没记错,上京两年前才严厉打击过这一行当吧。”
余正青点头:“那时本官刚来柳阳府,此事略有耳闻。”他顿了顿,说得委婉:“若说正经售卖文玩字画,家中没点底子的,可不敢碰,一件藏品,动辄上千两银子,普通人家吃不消。”
众里正齐吸一口凉气。
上千两银子,够他们一辈子的吃喝了!
就连张里正也惊了一惊,不自信说道:“大人......我那侄子说,他们不收太贵的文玩字画,只收那种......他说的那位叫什么来着,柳......柳蒲......”
“柳蒲珏?”余正青问道。
“对对对!就是他。”张里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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