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儿,快过来尝尝你爹请的那位新主厨做的酥骨鱼,可香啦!”
翌日清晨,当江岚岫带着云儿前往“万寿阁”蹭早膳时,恰好看到东厨的人在一盘盘往这里端来美味佳肴。
二人相视一笑,心知有口福了。
随即,帮江岚岫和老夫人摆好盘后,云儿和文嬷嬷也拿着自己那份坐在旁边享用了。
“我还挺想念肺鱼的味道,尽管它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酥骨鱼虽美味,但和肺鱼相比,还是差了些滋味,让老夫人颇为感慨。
文嬷嬷一听这话,险些被抢到,“老夫人啊,这世间比肺鱼美味的鱼肉多的是,待你完全康愈后,让东厨那边给你做个遍,什么鲈鱼脍、酿鱼…不比那肺鱼差。”
“哎!”
老夫人叹了口气,“得不到的,才最好。”
“鱼是如此,人亦是。”
闻言,文嬷嬷愣了一下,便不再说话。
江岚岫看向自己的祖母,总感觉她话里有话。
她忽然觉得,祖母似乎有些怅然若失,不知是不是跟那位萧先生有关。
而这份好奇,在几人用过早膳后,她从祖母那里得到了答案。
“萧先生你也见过两回了吧?”
唤离文嬷嬷和云儿后,老夫人一边喝着参茶,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江岚岫。
“正儿八经来说,算四回,我曾在府外遇见过他两次,他是那间私塾的教书先生吧。”江岚岫如实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准确来说,是塾师,多年前,我把那间私塾买下来,赠与了他,作为答谢。”
“答谢?萧先生曾帮助过我们家吗?”江岚岫讶然。
老夫人说:“帮了我们家,也救了我和你爹的命。”
“啊?那为何我爹似乎不认识他?”江岚岫更加诧异。
老夫人笑笑,“因为你爹那会儿还很小,四五岁的样子吧,能记得啥哟?而且为了保护他,在他十岁以前,我都把他养在我娘家。”
“保护他?”江岚岫听得愈发糊涂。
“这件事说来话长。”
老夫人喝了一口参汤,表情变得复杂,“我都没告诉过你爹,你自然也不清楚,但既然你已经遇见几回萧先生了,想必对他的身份不免好奇,甚至心存猜疑。”
“我……”
江岚岫想说她没有,可在洞幽烛微的祖母面前,她没法撒谎。
“是有些好奇他的身份。”
老夫人笑笑,随即讲起了萧先生的来历和背景。
原来他曾是一名举人,奈何考运欠佳,殿试几度落榜,可他又不甘心回乡种田,经人介绍,便在侯府外面的“雅轩私塾”当起了教书先生,也算在京城扎根落脚。
这间私塾是前太师所开办,以蒙学为主,只对附近的达官贵人开放,临江侯府的小少爷小小姐在三岁以后八岁以前,都会在这里接受蒙学教育。
老夫人的三个孩子也不例外。
三个?
听到这里,江岚岫略微瞪大了眼,使劲儿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刮了一番,这才忆起,便宜爹并非独子,上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但都不幸夭折。
难怪祖母那么宠溺她那个便宜爹。
就剩一个孩子了,即便是个阿斗,也要使劲儿把他扶起来。
“可萧先生为何会成为我们家的恩人呢?”江岚岫疑惑问。
“因为正是他发现,你过世的大姑和二伯被人下了毒,才让我揭开了藏在府里的恶毒秘密!”老夫人沉声道。
“什么?”江岚岫愕然失色。
他们是被毒死的?谁干的?
老夫人又喝了几口参茶,才缓缓开口,眼神也随着她讲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逐渐迷蒙。
“早些年,正室与妾室之间,本无什么大矛盾,尤其在我们这种高门大户,妾室把正室尊为主母,夫君是天,主母是地,而正室则把妾室看成左膀右臂,有了妾室在,才能分担床榻之事、生育之苦。”
“尤其是妾室们生的女儿,养在膝下,其乐融融。”
“庶子呢,也不用担心他们会成为嫡子的绊脚石或威胁,反而会培养庶子成为嫡子的帮手。”
“归其原因,是正室与妾室的娘家乃云泥之别,妾室再有本事,不过也是个空皮囊,不像正室,有强大的娘家做靠山,即便妾室与夫君联手,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况且鲜少有男子会为了一个没有娘家做靠山的妾室得罪正室,更别说宠妾灭妻了。”
“可现在却不同了。”江岚岫蹙眉道。
单看国公府和侯府纳的妾室,便知,贵妾贵妾,贵在娘家。
一旦有野心,随时可以撼动正室的位置。
老夫人也拧起了眉头,继续回忆道:“自先皇登基,局势大变,文武斗争激烈,为了拉拢对方的势力,便形成了文武联姻的局面,不仅正妻如此,妾室也是如此。”
“如果没个好出身,空有美貌,连高门妾室都做不了,顶多成为一名通房,但要从通房往上爬,在贵妾云集的后宅,堪比登天,搞不好,最终只能化为红颜枯骨,滋养后宅的绿树繁花。”
“而那些虽有好娘家,却形心慈手软的正室,则会成为妾室们的眼中钉,就比如从前的我。”
“祖母你……”江岚岫骤然词穷。
她很难想象,这么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从前遭遇过什么。
“你就不好奇,你祖父那些妾室为何跟人间蒸发了似的,连清明祭祖也不曾出现?”
老夫人看着江岚岫,眼眸深邃,暗闪幽光。
之前不好奇,但现在好奇了。
江岚岫心想。
“他们…都死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夫人哂笑,“祸害遗千年,他们哪有那么容易死。”
“其实,你每年都能见到他们。”
“每年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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