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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074 哄你开心


赫连翊的话语里充满了嘲讽,好似一把利刃,要把庾思容故作清高的样子给戳穿。

夜深人静,朗朗夜空像一盘调好的青蓝颜料,璀璨繁星点缀其间,苍茫大地更显渺小。晚风徐徐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这时,朦胧夜色中透出一点点绿莹莹的光,庾思容默不作声,蹑手蹑脚地追过去,原来是一群提着绿色小灯笼的萤火虫。有的独自飞翔,有的成双成对,有的飞高,有的飞低,迷人又耀眼。

赫连翊心知说中了话,她大抵是很不高兴懒得辩驳,才去追萤火虫的,便也迈步跟上,感叹道:“有一年夏天我抓了一只萤火虫,那些太监以为我喜欢玩萤火虫,抓了几笼放在我房里,就像夜明珠似的。可惜,没过几天,那些萤火虫全死了。”

“哪怕是镀金的笼子,关了萤火虫,终究也是随风而逝。那些美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可笑,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子,竟敢大言不惭说那些话,分明就是不可怜自个儿,却去可怜锦衣玉食的主子。可在我看来,我要像萤火虫一样,哪怕只能发出微弱的光,也要尽力去发光,哪怕改变不了太多的事情,也要尽力而为,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

庾思容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一把破碎的琴,费尽了全力拨出音弦,哪怕会被嘲笑,也要竭力呼唤。这些年,她生而为女,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表达过自个儿的想法。她缓缓地蹲下,双手抱住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强压住想哭的冲动。

为天下立心,为万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

文臣武将表忠心的话,赫连翊倒背如流,可他如今才懂,文武百官嘴里的百姓,几百个是百姓,几百万也是百姓,只是一串数字而已,不会顾虑到每一位百姓的难处,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

可是,今儿个从庾思容嘴里听到的话,却让赫连翊深感振聋发聩,甚至还生出几分羞愧。他从来都是从自个儿的角度去考虑万事万物,随心而行,什么天下苍生,只在折子上罢了。哪怕他成了庾大小姐,他也常瞧不起庾家女人只会哭哭啼啼的,却很少去想天底下还有多少寡妇,过的是什么日子。

庾思容过了豫章王人上人的日子,却仍保持着赤诚之心,要像萤火虫一样,发微弱的光。

正所谓独木不成林,单丝不成线,倘若天底下的仁人志士都能像庾思容这般务实坦诚,大庸王朝江山永固又有何难?

赫连翊也蹲了下来,轻拍庾思容的后背,柔声安抚:“你现在可是顶天立地的豫章王,这么哭鼻子,被暗卫看见,还不得笑话你?”

庾思容从小到大,每次哭,会惹得庾尚文和姜氏越加烦躁,打骂更厉害,便养成了不轻易落泪的习惯;变成了豫章王,那次跪在宫里,波棱盖儿都跪烂了,也是咬牙坚持。

可是,一听到赫连翊那般开玩笑,庾思容再也绷不住,忍不住嚎啕大哭。她要把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赫连翊慌了神,本来是想安慰她的,怎么反而哭得更大声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轻叹一口气,凭着本能将她搂在怀里,一句话也不敢再讲了。

庾思容是那豫章王宽阔的肩膀,不停地抖动,哭声渐小,但赫连翊的交领已经完全濡湿了,甚至有些发烫,烫到了他的心里。

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豫章王一行人没到豫章之前,赫连翊盼星星盼月亮一般,恨不得立刻去见宋良娣。可前几日与宋良娣重逢,乱发脾气的样子,与他脑海里娇滴滴的解语花是完全不同,甚至有几分陌生。如今一提到豫章王府,他立刻会想到跟他换了身子的庾思容,而不是宋良娣。

反倒是和庾思容往来多了,哪怕两个人常常拌嘴,赫连翊每回都会被她不拘一格的见解而震撼。

如果说宋良娣是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的温室娇花,那庾思容就是耐旱又生命力顽强的兰花……

听了暗卫指路,何桂通赶着马车来到了附近,往那黑梭梭的地上一看,自家顶天立地的豫章王,像个小姑娘似的,就那么依偎在庾大小姐怀里!而庾大小姐,就那么揽着豫章王,像个真男人搂着自个儿媳妇似的!

不,一定是看走眼了!

何桂通紧闭双眼,猛地揉搓了一通,再定睛一看,还是庾大小姐搂着豫章王!原本豫章王最是脾气暴躁爱骂人,甚至不顺心的时候,踢打下人都是常有的,怎么到了庾大小姐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甘愿做小伏低?

莫不是庾大小姐给豫章王下了情蛊?

何桂通这么一想,汗流浃背,也不敢往前赶马车,也不敢往后退,就勒紧缰绳,呆呆地把马车停在原地,继续观察。

不知过了多久,庾思容止住了哭声,才发现靠在赫连翊的胸口,虽则身子是自个儿的,但自打换了身子,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她鼻尖红红的,脸上又有泪痕,那张原本刚毅的脸半是委屈半是尴尬,挪开了。

“让你看笑话了。”庾思容吸了吸鼻子,眼眶还是红红的,强行挤出个笑容。

赫连翊的心潮如海浪翻滚,沉声保证:“如果以后你跟我,我绝不会让你哭的。”

“又来拿我寻开心了。”庾思容故作轻松地站起了身子,遥望远处停着的马车,才觉得自个儿真是失态了,便柔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坐马车去找客栈歇脚。”

赫连翊轻道一声好。

庾思容和赫连翊一前一后地走着,来到了马车旁。

何桂通赶紧收敛神色,恭敬地摆了矮凳,伸出左臂,请豫章王和庾大小姐上了马车。

马车里点了一盏昏黄的灯笼,映着赫连翊略显疲惫的脸,以及庾思容哭过还没完全恢复的脸。

“趁着还没找到客栈,我给王爷讲个笑话吧。”赫连翊怕庾思容又想起什么伤心事,再大哭一场,赶忙提议。

庾思容也很捧场,笑道:“那我洗耳恭听。”

从前,有一位李姓书生酷爱弹琴,常感慨知音难觅,郁郁不乐。忽有一日,李书生在房中抚琴消遣,忽闻隔壁有叹息之声。李书生大喜,以为找到了知音,赶忙去邻家叩门。开门的是个老妇,哭着道:“我儿子生前以弹棉花为生,您弹的太像他了,老身触景伤情啊。”

“弹琴和弹棉花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好笑好笑。”庾思容笑起来眉眼弯弯,只是眼里还有些红,像破碎的珍宝,惹人疼惜。

赫连翊的心还隐隐作疼,想彻底让她开心起来,又一鼓作气讲了个笑话。

从前,有一位万员外,家境富庶,老来得子,如今万元外已年过五旬,小儿子却大字不识一个,万元外重金聘来夫子,教小儿子读书写字。有一日,夫子教写字,一字是一横,二字是两横,三字是三横。小儿子乐坏了,以为已经饱读诗书,要万员外辞了夫子。万员外当真以为儿子学有所成,辞了夫子。临近中秋,万员外要邀请好友来家里赏菊花,请儿子写请帖。一连写了两天,还没写好请帖,万员外便问儿子,只见儿子一面奋笔疾书,一面骂骂咧咧,“我这两天日夜赶工,才写了两千横,爹,你姓什么不好,非要姓万呢?”

听完这个笑话,庾思容笑了,这一笑,眼里亮晶晶的,嘴角完全笑开了,还捂着肚子道:“这也忒好笑了。”

“那可不?如果是亿员外,恐怕要写到白发苍苍的那一天呢。”赫连翊嘴角也情不自禁地翘起,笑道。

过了片刻,马车停下,何桂通开口道:“王爷,这方圆十里好像只有这一家客栈,我去问问有没有客房,您先在马车上歇着。”

庾思容爽快地答了个好字。

旋即,何桂通前来回话:“王爷,真不凑巧,这家客栈只剩最后一间上房了,别的客房都住满了人。咱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凑合着住下呢?”

一王爷、一姑娘、一太监,不说三间房,至少要两间房,庾思容不想大家凑合,便道:“那还是继续赶路再瞧瞧别家客栈吧。”

赫连翊却另有看法,“依我观察了一路,自从到了吃喜酒的地儿,就是穷乡僻壤了,此处能有一家客栈,已是不得了了。即便再往前走,一眼望去黑黝黝的,没点亮光,怎么可能有客栈呢?这都半夜了,横竖就在这里凑合住一晚,赶明儿早点找客栈就方便了。”

“这不好吧?”

连庾大小姐一个姑娘家的,都不介意跟王爷睡一屋,王爷还有什么不好的?即便今晚不能玉成好事,起码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反正谁做王爷的新欢,在何桂通眼里都一样。

何桂通恭敬进言:“王爷,庾大小姐说得有理,这儿太荒僻了,再找客栈极不容易,不如将就住下吧?更何况,连庾大小姐都不怕,王爷您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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