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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054 那你喜欢我么


夜已深,星河璀璨,一辆马车从迎春院出发,驶过街巷。

马车里坐着两人——程景渊和赫连翊,各怀心思,默不作声。

程景渊已平复心情,脑海里仍是不断回想脱掉上衣给云笙姑娘捏肩的画面,低声叮嘱:“庾大小姐,今晚我们来迎春院,万万不要泄露出去。”

“那是自然。”赫连翊不晓得何时才能回到原身,自然也不能毁了一个姑娘的名节。今晚这一招,能不能出奇制胜,还有待观察。

“庾大小姐,你……你觉得我怎样?”程景渊脸色微红,连耳朵也悄悄红了,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很多。

赫连翊一看程景渊这副模样,便知是要表明心迹了。其实,八品县丞之女能嫁给县令之子,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只是,他不晓得庾思容到底倾慕谁,自然也不能随口允诺,却也不能一口拒绝,便回了一句“你很好”。

程景渊大受鼓舞,脸色泛红,追问:“那你喜欢我么?”

这么直白,赫连翊也不知正主庾思容到底怎么想的,只能露出温和的笑意,推脱道:“程公子,我爹才去世没多久,庾家是个烂摊子,全靠我收拾,我实在没有心情想这些儿女情长。”

“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我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等你除服后,我愿意娶你。”

这些话很冒昧,程景渊明知不该说,但还是忍不住讲了出来,紧张地捏着衣袖,整个人甚是无措。

赫连翊毫不慌乱,神色如常,“程公子,想必你也晓得我被知府之子退婚了,当时我放言要找个比他好千百倍的男人。你很好,但还没有加官进爵。如果在我守孝的这三年里,你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早日升官发财,那才好呢。”

“庾大小姐,我已是举人了,只等参加会试和殿试,只要榜上有名,三年步入仕途是绝对可以的。”

真没想到,看着不甚聪明的程景渊,竟是读书的料。有些书生,考到六七十岁还是个秀才,能考到举人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年纪轻轻能中举,已是万里挑一的厉害。

如果程景渊真的能凭真才实学通过殿试,成皇帝钦点的进士,那以后仕途之路起点就是县令,前途不可限量。庾思容本人喜欢程景渊,赫连翊愿意玉成好事,若不喜欢,收入麾下,当心腹,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赫连翊语重心长地提点:“明年二月春闱,你今年年底之前就要进京赶考,剩下这几个月,该好好用功读书。”

“庾大小姐,我晓得。”程景渊点头道。

赫连翊又问:“那你可知会试考些什么?”

“大抵都是考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这些,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程景渊极有把握地回话。

赫连翊摆摆手,“仅仅背熟了还不算,要知晓其中意思,才能应制。再者,会试分三场,第一场是二月初九,考四书五经;第二场是二月十二,考《论语》;第三场是二月十五,经史策五道。”

能把会试日期和考试内容讲得头头是道,程景渊不由得刮目相看——庾大小姐知识渊博,不可小觑。不过,闺阁女子连四书五经都读不全,本朝科举名目繁多,庾大小姐如何能讲得这么确切?

“庾大小姐,你从哪里晓得这些事情?实在是不一般。”

会试和殿试都在京师,每逢春闱,皇帝都会派皇太子去考场一齐监考,一则是为了震慑考官与考生,不敢科举舞弊;二则是看看那些举子,混个脸熟,若是考上的可以称作门生,日后用起来有这一道关系更好。

别说会试殿试日期和内容赫连翊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是历年的题目,他也记得七七八八。既是有心提拔程景渊,少不得要为他的科举之路助力一番。

赫连翊感慨道:“当初我爹在世的时候,常会跟我说科举的事,还叹息说我要是男子,能考科举就好了,听多了,我就记熟了。”

“原来如此。”程景渊恍然大悟。

赫连翊又问:“你现在师从何人?”

“自打我中举后,家父便为我聘请了陈懿先生当夫子,只是他不坐馆,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我将做好的文章给夫子过目。”

陈懿!

这人,赫连翊熟悉得很!

陈懿是吉安府泰和人,连中三元,为本朝首屈一指的名家,书法字画价值连城。可惜,入仕之时,他常与天子意见相左,脾气燥,一来二去的,自求告老还乡。想当初,陈懿还差点成了皇太子赫连翊的老师!

“那倒不错。”赫连翊满意地点头,又提醒道:“程公子,纵然陈懿先生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儒,但他不拘礼法淡泊名利,写文章时难免会露出消极懈怠的出世想法,你万不可一味照学。”

“应制文章以歌功颂德为主,我自然是晓得的。”程景渊极有分寸地答话。

这时,马车停了,车夫催促庾大小姐下马车。

赫连翊打起帘子下马车时,不忘叮嘱:“下次你来见我的时候,带上一篇你写的文章,我也来学学。”

庾大小姐如此勤奋好学,程景渊越发不能懈怠,满脸堆笑着说一言为定。

目送马车离去,赫连翊这才叩开庾宅大门。

玉竹前来开门,低声问:“大小姐,你去哪里了,怎么一身的脂粉气?”

“我身上有很浓的脂粉气?”赫连翊反问。

玉竹面带疑惑,点头道:“是的,非常浓,一闻就能闻到了。”

想来是在迎春院呆了一个多时辰,被那地儿的脂粉气熏了满身,怎么也掸不掉,赫连翊只能赶快回房沐浴更衣了。

“大小姐,夫人和姨娘、小姐们都在堂屋里做通草花,夫人说等你回来了就立刻过去。”

“我这会儿还不能去,你和我一起回去换衣裳,再去堂屋干活。”

并非赫连翊敢做不敢当,而是庾家这一群人都是老古板思想,一旦知道大小姐去了迎春院,就会觉得人不干净了,要么哭哭啼啼的,要么指桑骂槐的,闹得不成样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赫连翊还是拉着玉竹赶紧回房,扔换了平日穿的短襦长裙,再不慌不忙地步入堂屋。

堂屋里分作好几处,有的地方是敲通脱木,有的地方是切通草纸,有的地方是画花样,有的地方是剪花样再上色做通草花。众人各司其职,埋头苦干,赫连翊顿感由衷地欣慰。

哪料,庾思婷率先发难,“哟,大忙人终于回来了。每次都说会陪大家一起熬,可不知怎么的,大家做着做着就不见你的人影。真没想到,大姐也学会了躲懒这一套呢!”

“我有没有躲懒,大家心如明镜,用不着我来辩解。”

赫连翊懒得争辩,虽则今儿个上午出去送粽子给程景渊,晚上又去了迎春院,可他一大早就去了骡子山砍通脱木,还挖了许多新鲜通草,下午还跟着她们一起去栽通草了,该干的活是一点没少干,问心无愧。

“大小姐肯定是有事才出去了,二小姐也是担心才那么说。”陈姨娘出言调和。

庾思婷拉着脸反驳:“是是是,大姐有忙不完的正事,我都不配说一句!”

赫连翊最不喜欢庾思婷话多又带刺,今晚又被云笙姑娘刁难,本就心里不爽,便一齐发泄出来,“庾思婷,你别干点活就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你要是不想在庾家干活,自个儿找个合心意的婆家嫁出去,或是找个道观当姑子,都随你便。”

“爹才走多久,我哪敢谈婚论嫁?”庾思婷的声音低了下去,没甚底气。

“那你也知道待在庾家是最好的出路,为何还要有那么多怨言?要是你看我三天两头出去就不爽,那我什么事都不管了,你出去办去,我还乐得清闲呢。”

过了端午,就是正儿八经的盛夏,在太阳底下溜一圈,能晒脱一层皮,庾思婷可不想吃这样的苦,嘟哝道:“你每次出去都不跟我们打招呼,我们都不晓得你去干什么,难免会瞎想。”

“我肯定是有事要办,才出去的!你瞎想,瞎想什么?瞎想我吃香的喝辣的,不带着你们?”赫连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骂道。

赫连翊打从记事起,宫女内监不敢过问他的事,皇帝和皇后没时间管,他早就养成了事情想到就立刻去做的习惯,不喜欢别人问东问西的,更没义务要知会在座的每一个人。

庾思婷气的跺脚,“娘,你瞧瞧大姐,对我这么凶!”

“好了,容丫头,婷丫头,你们都是我生的,这么大吵大闹,成何体统?都少说一句,不就没事了?”姜氏无奈地摇摇头,出声道。

庾思婷还是吃少了苦,才有闲心找茬。

赫连翊计上心头,开口道:“思婷,你不是说我出去都不带你么?赶明儿个,起早些,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啥好地方?”庾思婷双眼明亮,高声问。

赫连翊卖关子,“明天你就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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