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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米行起风波


戌时的梆子敲过,正准备闭门好好沐浴一番的赫连翊,却迎来了一位哭哭啼啼的女人——陈氏。

在庾家呆了这两天,赫连翊已认得庾尚文的一妻两妾,陈氏便是妾室,下人们都喊陈姨娘。

死了丈夫,白天哭也就算了,大晚上又没人看,有必要在他房门前哭个不停?他露出生人勿近的样子,极不耐烦地喊道:“陈姨娘,黑灯瞎火的,白天在灵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到我这儿又是哭,你就不嫌累么?”

“容丫头,我这会儿可不是为老爷哭!夫人去了一趟汇昌钱庄,银子没兑回来,倒是晕得不省人事,被伙计们给抬回来了!”陈氏止住哭声,呜咽着答道。

“竟有此事?”

去钱庄,要么取银子,要么存银子,怎会晕倒被人抬回来?赫连翊眸子一转,深感事情并不简单。

“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晓得!夫人跟你是无话不谈的,你又接管老爷的丧事,你得去露个面,一则看夫人病情如何,二则问清楚到底在钱庄发生了什么。”

适才哭得不成样子,还以为是个蠢货,这会儿倒能说出个一二三四,可见庾家也不全是愚不可及之人!

赫连翊嗯了一声,拔腿往外走。

玉竹喊道:“大小姐,那这一桶温水,岂不浪费了?”

“玉竹,你这丫头,好拎不清轻重!一桶水算得了什么,难道比夫人更重要?倘若被夫人晓得了,仔细扒你的皮!”陈氏狠狠地教训道。

玉竹把脖子一缩,嘀咕道:“夫人才不会呢。”

陈氏板着脸追问:“你神神叨叨地瞎扯啥?”

玉竹噤声不言。

眼下,赫连翊还没培养起可靠的心腹,身旁能用的人有且仅有玉竹这一个丫鬟而已。虽则脑袋不是很灵光,胜在还算忠心勤劳,便道:“玉竹,你也甭杵在这儿,随我一同去。”

赫连翊、陈氏、玉竹三人一路无话,齐行至庾宅上房。

大夫已看诊完毕,断言道:“夫人脉象虚浮,晕倒未醒,皆因肝气郁结,急火攻心。待老夫开一药方,按方抓药,一日三次,安心静养数日,便可痊愈。”

“那夫人何时醒来?”赫连翊问。

大夫答道:“左不过就这一两个时辰的事。”

“有劳大夫了。”

拿了药方,给了诊金后,赫连翊将房里的人全打发去抓药、熬药、值夜等事,独留钱庄的伙计一人,问明缘由。

“令堂进了钱庄,说是庾县丞走得突然,不能让人看笑话。本准备订二十两银子的棺木不好,现看中了一副一百二十多两银子的。那棺木倒是抢手,要立马给一半银子当押金。令堂到钱庄支取银子,却只剩六十两二钱银子,比急着要用的一百二十两银子少一半,急得跟个什么似的,非要说汇昌钱庄私吞了银子。”

小钱庄或许有心术不正的伙计乱偷银子,汇昌钱庄却是大庸王朝首屈一指的钱庄,信誉极佳,不大会让客人的银子平白无故少一半。

赫连翊不置一词,只问:“后来呢?”

“咱钱庄的大掌柜和少东家,也怕是钱庄里面出了手脚不干净的,亲自跟令堂细细查账。原来,是那米行的掌柜虚报盈利,十两报二十两,二十两报四十两,六十两报一百二十两,竟只存了六十两二钱银子!”

“有三家米行傍身,你爹的丧事别舍不得花银子!

姜氏的叮嘱犹言在耳,赫连翊只感讽刺至极。转念一想,姜氏那般叮嘱并无错处,错的是那些吃里扒外将米行收入蚕食殆尽还虚报的掌柜!

可怜这一群深闺妇人,以为赶走了那一拨想吃绝户的族人,就能高枕无忧,哪里晓得米行那一群饿狼早就把米行啃得七七八八,富的流油!

不行,他们贪了米行的收益,一分一两都得吐出来!

不过,赫连翊也不能全听汇昌钱庄的伙计一面之词,留了个心眼道:“我家每回存进取出的银子,你们汇昌钱庄该记得清清楚楚,我要拿账本细细查看,谁都甭想诓我。”

“大小姐,少东家早料到庾家还要查,早托人把账本誊抄好了。”言毕,伙计从袖中拿出数张折得整齐的纸,“请您过目。”

“这不是原账册,你能确保每一个进项出项都是完全对的么?”赫连翊谨慎地问。

伙计信誓旦旦,“我以我的项上人头担保。”

“成,你先回去,待我有任何疑问,必定会找你们汇昌钱庄。”

送走汇昌钱庄的伙计,赫连翊又招来庾家账房先生,外派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深夜前往三家米行拿取账册。

不知为何,这小小的米行银子一案,竟让他生出一种以前办重大舞弊案才有的心潮澎湃——如果没有他,这一家子人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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