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马镇乃是江上往来船只补给落脚的地方。
一艘大船自江上缓缓而来,然后落停在了码头之上。
船只极大,锦绣雕花,比码头上任何一辆船只都要庞大且贵气。
一看此船便知里边人非身份斐然。
宫安雁的屋子中,厚重帘子把光亮全部遮掩,整个屋子都处于一片漆黑之中。
宫安雁窝在榻角上疯魔一般,不停念叨。
“别杀我,别杀我……”
屋内没有别人,除她以外,所有人都被她赶了出去,她不允许除了柳皋外,其余人进屋子。
门外柳皋端着一碗稀饭,看着那漆黑屋子陷入沉思。
他们这一路行来,也近一月了,宫安雁跟魔怔一般一路都是如此。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死亡气息,亦或是听闻了什么,她问的最多的便是她什么时候死。
柳皋摸了摸碗的温度,然后把碗递给了一旁侍女:“等粥彻底凉了,再来唤我。”
侍女双手接着粥碗,福身道是。
屋中宫安雁听着门口柳皋离开的声音,眼中掠过惊慌,想要下榻去追他,可她只是刚起身。
一张诡异带着血色的狐狸脸猛的出现,对着她龇牙咧嘴,一口利齿仿佛要把她脑袋咬下来一般,好不凶残。
宫安雁尖叫一声跌回榻上,手忙脚乱爬回角落瑟瑟发抖:“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屋外的侍女听见她的尖叫声,推门进来想看看她是否出事。
“滚!滚出去!滚出去!!!”
宫安雁怒吼着朝门口乱扔着东西,把那进来查探的侍女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屋中再次陷入寂静,宫安雁抹了眼泪,面上透出狠色。
她身子有异,这么多年的蛰伏,不惜用精血喂养那只狐狸,为的就是吃了顺德帝的心脏,变成一个正常人。
轩辕澈那一掌固然厉害,可只要她好生修养也不过半月就能好。
可她硬生生在榻上躺了近两月,只因计划失败,她不甘心。
她出卖曹皇后,假意与轩辕澈,顺德帝等人周旋,不惜放过那个女人,为的就是留在大顺。
可她没想到的是,最后破坏她计划的竟然会是她父皇。
她并非没有想过找个大顺的男子嫁给他,留在大顺。
可是她只是有这个想法,便恶心的想吐。
而最令她绝望的是,那只狐狸缠上了她。
她当初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把自己卖了,她想要心脏,那只狐狸也想要。
它给自己许诺,只要能吃了顺德帝的心脏,它便有法子叫她恢复正常。
而它只想要顺德帝的心脏成仙。
计划失败,轩辕澈那一掌叫她受了重伤。
而那只狐狸更是被那金光伤了元气,它急需大补之物恢复,它叫她去杀了顺德帝,把顺德帝的心脏给她滋补。
她想恢复正常,可她不想死。
她是要顺德帝的心脏,但她需要时间。
可那只鬼狐却夜夜前来吓唬于她,坐在她的身上,睁着一双猩红的眼,露着獠牙流着口水。
她怕了,所以她逃了……
但是她没想到,她就算逃离了大顺,也逃不过那只鬼狐。
它日日折磨于她,说等它找到她,就吃了她的眼珠子,心脏,还要喝她的血,因为她的身体就是用来供奉它的。
她的一切都是它的。
船发出隆隆声,然后停了下来。
宫安雁如惊弓之鸟,直接从榻上弹起:“船为什么停了!!来人!来人!!”
侍女匆忙推门进屋:“公主。”
“为什么不点灯!点灯啊。”宫安雁疯了般大喊。
侍女不敢反驳她,连忙前去点灯。
烛光亮起的瞬间,侍女们皆被榻上人吓了一大跳,赶紧跪了下去,身子匍匐在地上。
宫安雁跪在榻上,整个人衣襟散乱,本是白净美艳的面庞,此刻却是青白一片,惨无血色,就似几天几夜不曾睡觉之人,眼神涣散,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现在的她与曾经那个光鲜的北域公主判若两人。
“船为什么停了?是不是那只狐狸追过来了!它是不是来找我了!!”
宫安雁在榻上来回挪动身子,不停挠头,把那本来就凌乱的发丝挠的如一团乱麻。
她魔怔般不停说它来了,它来了。
然后光脚就往门口跑。
侍女前去拦她,皆被她推开。
门一拉开,柳皋就挡在门口。
见到他,宫安雁下意识的就往地上跪去。
柳皋伸手扶住她,紧接着冷着脸看向侍女:“公主的鞋呢。”
侍女慌慌张张把鞋从榻边拿过来。
柳皋接过,然后俯身为宫安雁穿上。
他低垂着身子,整个人尽显恭顺,就如当初一般,给宫安雁一种什么都不曾改变的错觉。
“这是属下最后一次为公主穿鞋。”
宫安雁扶着门框,嘴唇颤动,然后便是全身。
“柳皋,你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你能去哪里。”
柳皋已经为她穿好了鞋,站起身来看着她。
从没有一刻,宫安雁觉得眼前人如此具有压迫感,压的人喘不过气,压的她心慌。
也从没有一刻,觉得眼前人如此陌生。
陌生到宫安雁仿佛从未见过他般。
“公主那里的卖身契是假的,属下的卖身契,不在北域。”
宫安雁好似恢复了正常,她仰着头,看着柳皋:“你的卖身契不在北域,那是在黄岩?还是在大顺?或者在某个人手里?”
“公主其实已经知道了不是吗?”柳皋一笑,从侍女手中取过粥碗:“公主可要喝点粥?”
看着他手中粥碗,宫安雁眼眸一缩,一把打翻了他手中碗。
“我不喝!!不喝!!!”她大声咆哮。
碗随着她的咆哮声落地,摔了个四分五裂,粥也洒了一地。
柳皋只是淡淡看了一下地上的白粥,转头吩咐侍女:“再去盛上一碗来。”
“柳皋!你做什么还假惺惺的管我的死活!你是轩辕澈的人对不对!什么时候?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刻意接近我的!是不是?”
宫安雁眼泪滑落,抓着门框的手指因为用力,指甲断裂,透出血色来。
可她感觉不到疼一般,只那么呆呆望着柳皋,想要从他面上找到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可她失望了。
面对她的问题,柳皋回答的很干脆,也没给她留半点念想。
“我是大顺的人,但若说刻意接近却不对,因为我是故意接近你的,对你宫安雁,我柳皋仁至义尽。”
面对这样的结果宫安雁似乎早已知晓,她苦笑一声,问出了那句明知答案却不死心的话。
“那你可曾喜欢过我。”
“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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