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记叫他过去一趟,他是不得不去的,先不说之前秦书记帮了他大忙,就是没帮过他,人家是本地父母官,他也得给几分薄面。
要知道无论是组织打围还是帮他弄鸡仔,公社完全没必要掺和,这并不是人家该干的活。
是,你送老百姓鸡仔,的确可以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减轻负担,可你以为是好事,当官的就一定会积极响应吗?太单纯了。
出风头在这个时代可未必是好事,对个人如此,对一个公社也是如此。
所以苏宇确实欠了人家秦书记人情,这点错不了的。
所以他无可奈何,跟着村支书去了公社。
“秦书记,我把人给您带来了。”
敲开房门,苏大强进去说了一声,秦书记招待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了一杯茶,而苏大强也很识趣,陪着秦书记说了几句场面话,就作势要离开了,秦书记也没有挽留。
让人送了送苏大强,回身就跟苏宇聊起了家常,秦书记是属于那种长在红旗下,立志要带领百姓富裕起来的好官。
所以他不会一上来就谈关键问题,而是由浅入深,问一下你家里的情况,平时在做什么,像是聊家常一样,这样对方不会紧张,还能更快深入民心。
要是一上来就公事公办,那是公务员干的活,他这种一个公社的大领导,当然是有自己的工作方式。
“小苏同志啊,情况呢,就是这样,如果全部交给公社负责,你想一下,其他村,会不会认为是公社给修的?”
“到时候来申请的,可就更多了,我们也不好挨个去解释吧?所以这件事必须由双方监督完成。”
“公社了这边,倒是还好,虽然咱们公社穷,但修一条路,还只出一部分钱,还是拿的出的。”
“但你们村,这个代表可就不一样了,要让人相信,你们能拿出另一半钱才行,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是我们公社偏心,嘴上说着是村里自己修的,其实是公社修的。”
“恰巧,你前不久搞了一次赠送鸡仔,咱们公社几乎每个村都有人受到过你的恩惠,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啊。”
“别人牵头,他们不信,但要是咱们公社的第一大善人,那就不一样了,这可信度,可就杠杠的了。”
为何不说是村里组织打围赚的钱呢?还是那句话,可信度不高,因为每个村都组织打围过,或多或少而已,毕竟一个公社就相当于一个镇,那就没有太远的,就看你想不想打围了只要想,大不了多走几步路。
所以他们打围没发过财,凭啥你们村就发财了?还刚好要修路能用上?事情能有这么巧合?
这个时代,信息不发达,都是人云亦云,与其费劲吧啦去解释,不如直接说,咱们公社,上次送大伙鸡仔的那个有钱人,人家村里要修路,出一半钱。
保证没人怀疑,但苏宇必须出面啊,他不出面,谁信啊?毕竟这可不是几百块钱的事。
“您……这是想让我做挡箭牌啊。”
这又是公社第一大善人,又是全公社都受过他的恩惠的,这高帽子,一个接一个,苏宇都有些汗颜了,毕竟他送大家鸡仔完全出于私心,并没有那么伟大。
这点公社领导当然也清楚,哪怕不知道他真实的目的,但多少也能猜到这点,总之苏宇绝不是那种不求回报,只付出,只求老百姓能富裕起来的人。
这种有觉悟的人不是没有,恰恰相反,如果这个时代都没有,那任何时代怕是都不会出现了,因为这个时代是把奉献精神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年代,很多老革命,那是把一辈子的青春都无怨无悔的奉献了。
一代人干了三代的活,不然现在你还想看到男生女相的小鲜肉?做梦吧,地里刨食去吧。
所以这个时代是有伟大的人出现的,他们或许默默无闻,做的事也或许名不见经传,但就是不求回报,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善举。
但很可惜,苏宇不是这类人,这点公社秦书记是看得出的,所以苏宇听到耳朵里,这种夸赞就像是在讽刺他。
苏宇很脸红,不知道多久没有脸红过了。
什么全公社第一大善人?什么有钱人之类的那都是虚名,他可从未想过要给乡亲们做点什么。
不过这是时代不同,带来的思想上的碰撞,没有对错,在这里,老人倒了,你放心扶,那就是对的,可二十一世纪,不是不想扶,而是不敢扶,人们出于自保的心理,不去扶,也说不出什么。
所以无关乎对错,不过是苏宇经历过未来时光的冲洗所以活的比较自私,让他去奉献,他显然做不到。
“唉……,怎么能说是挡箭牌呢?你之前送鸡仔是不是事实?”
“上次打围,你还让十六个村子进账成百上千块,这是不是事实?”
苏宇目光看着秦书记,看他的目光怪怪的,说这话几个意思?打围?鸡仔?这是在点我吗?
想不到秦书记你浓眉大眼的,也玩这一套?不过这两件事,苏宇确实欠了秦书记人情,只是对方用这两件事打比喻,是不是故意在点他?
“可我这人不爱出风头啊……,秦书记。”
还不等他说完,秦书记就打断了他。
“唉,小苏同志,我知道你为难,可我也为难啊,你以为公社不想满足其他村里的要求吗?我也想啊,可公社也有公社的难处啊。”
“我们不可能全都帮,也只有你们和马家湾自己出了大部分钱,我们看到了希望,这才决定出手帮忙。”
“可其他村,什么都没有,全靠公社帮扶,怎么修?修几个村?修他们村,就修不了其他村,先修谁的?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得得得,秦书记跟他唱上苦肉计了,可明知是计策,但又是事实,半真半假,这才最致命。
“那个,要不我试试?但我是第一次当代表,什么都不会啊。”
一听对方答应下来了,秦书记立马喜笑颜开,露出了老狐狸的嘴脸。
“没事,没事,谁都有第一次,我让人带着你,没什么困难的。”
秦书记之所以死乞白赖拉苏宇下水,那是因为苏宇有钱啊。
听说苏大强拉了很多盟友,加入的越多,自然凑的钱也越多,修主干道没问题了,可修那些分路,可就未必够了。
其实秦书记知道,苏大强这么不干,不仅仅是为了确保凑够修主干道的钱,而是人多力量大,相当于给公社施压了,一个村,两个村要修路,公社回绝了,也就回绝了,可这边十几个村子,眼巴巴看着呢,公社想不认真考虑都不行了。
所以这事,还真不是苏大强坑苏宇,纯粹是凑巧了,而秦书记也知道后续修路肯定遇到麻烦,无非是钱不够了。
这时候就需要有人赞助了,而全公社就苏宇一个富人,起码明面上,他知道,就苏宇还能拿出一些钱,又能当做挡箭牌,又能平事,不拉他下来,拉谁?何况这一脑门官司,本来就是这小子提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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